这天晚上,洛熔和父亲昆顿·希尔一起吃饭。
长条的餐桌此刻只有父子两人相对而坐。
昆顿是个严肃的中年人,脊背永远挺直,穿着浅灰色的衬衫,油光水亮的头发往后梳着,正一丝不苟地喝着汤。
洛熔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要求和他一起用餐,但不必过多思虑就能察觉到气氛中的违和感。
只有瓷器碰撞的声响,就连呼吸声、咀嚼声都很轻。像穿反的毛衣一样让人窒息。
“你最近写了推荐信给人?”昆顿忽然开口。
洛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是的。”
昆顿抬起眼,灰色的眼珠看向桌子对面的洛熔。
洛熔长得并不像他,洛熔是天生的浅瞳色,琥珀色的眼睛透亮清澈,而他的眼里仿佛总是蒙着一层阴翳般的铁灰色。
“别和那种人来往过密。”他的语调平缓。
洛熔放下餐具:“我调查过后发现那是……”
一声脆响。
整个客厅里回荡着爆发出来的撞击声。
瓷片摔在地板上,炸成无数碎片,里面的汤汁洒了一地。
洛熔的呼吸停了一下,耳朵里是嗡嗡声。
他抬起头,视线掠过地上的碎片,看向父亲。
昆顿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姿态优雅地用手捏起玻璃酒杯,抿了一口里面血红的赤霞珠葡萄酒。
“你没资格质疑你祖父的判决。”
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却令人毛骨悚然。
洛熔收回目光,他沉默着。
昆顿却再次瞥向他:“洛熔。”
不容置疑的命令句和紧紧抓住的眼神,仿佛洛熔不给出一个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的承诺,今天就脱不了身。
洛熔低低应了声:“哦。”
碰。
又是一记令人心惊肉跳的脆响。
昆顿随手把手中的酒杯挥扫到桌下。
玻璃杯碎了,葡萄酒在地毯上洇染出深黑的痕迹。
做完这个动作,昆顿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用手轻掸了掸衣服,离开了。
洛熔从座位上离开,蹲下身来,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疯子。
.
由于已经和夏思瞬约好了见面,洛熔并没有失约,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他已经暗暗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免得父亲对她不利。
他假装去智库中心图书馆订的私人自习室打发时间,实则通过安全门偷偷溜出去。
夏思瞬看着压着棒球帽戴着口罩鬼鬼祟祟出现在楼梯口的年轻人:“就算是这样,你爹要是想查,也会发现你的。”
洛熔愣了一下,他记得他没有对她说过他父亲的事:“你怎么知道?”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脑:“我也不是傻子。”
洛熔摘下口罩,神色有些愧疚:“那你不应该和我见面。我担心你会遇到不好的事……”
她无所谓地道:“我遇到最不好的事已经过去了,不会更糟糕了。”
他盯着她,睫毛颤动了一下。
洛熔不确定夏思瞬是不是清楚那件事,他觉得她大概率是知道的。她今天的表现让他更加确定这一点。
这反而让他感到迷茫无措。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是怎么看我的?”
夏思瞬听到这个问题,第一时间在心里列出三个选项:倒霉蛋,牺牲品,小可怜。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挑了一个最普通的:“我觉得你像班主任。”
洛熔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演讲的时候往下挑观众进行视线接触,让我觉得我被班主任逮住了。”
上学真是一生的阴影。
都过去两辈子了,还是会梦到迟到、穿拖鞋上学、考试没复习这种噩梦。
她的形容稀释了他的紧张,他松了一口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