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愤之下,恐怕连自己这“神仙”之位都要动摇。
“无量寿福。”蓝道行稽首,声音空灵,“贫道遵旨。”他转身面向早已备好的沙盘,神情肃穆。焚香、洒水、念咒……一系列仪式庄重而神秘,香烟袅袅,更添几分玄奥。
蓝道行手持乩笔,闭目凝神,仿佛在与九天之上的神明沟通,身形在香烟中若隐若现。
庭院中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那支悬于沙盘之上的乩笔。
时间一点点流逝,蓝道行的额角似有微汗渗出,身形也微微晃动,仿佛承载着来自上界的巨大力量。终于,他手中的乩笔动了!
笔尖颤抖着,在细沙上划出道道痕迹,看似毫无章法,却又隐隐蕴含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蓝道行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时高时低,如同在解读来自上苍的密语,音节古怪而悠远。
良久,沙盘上留下了一副晦涩难辨、如同天书的图案。
蓝道行缓缓睁开眼,面色略显苍白,似耗尽了心神。
他凝视沙盘片刻,仿佛在参悟玄机,转身面向御座,再次稽首:
“陛下,神明降谕已显。”
“何解?”嘉靖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
蓝道行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回皇帝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却又巧妙地融入了道家玄理:
“神明示下:此物生于蛮荒,秉性驳杂,其气未纯。天火示警,非为诛灭,乃为涤荡其形骸之秽、调和其水土之性也。”
他顿了顿,指向番薯筐,又指向丹炉缝隙:
“炉盖微启,非是天弃,乃是天心昭昭,示陛下以“厚积’之道。”
嘉靖帝眉头微蹙:“厚积之道?”
“正是。”蓝道行颔首,拂尘轻摆,道袍无风自动,更添几分仙风道骨:
“《道德经》云:“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未至,强求不得。此物亦然。其根虽深植于异土,其芽已萌于中州,然其道未融于王化,其理未彰于黎庶。神明之意,非禁其生,乃顺天应时,待其火候自成。”他迎向嘉靖帝探询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看透全局”的睿智:
“强推如烈火烹油,非但无益,恐反招其戾,乱我江南水土之序,此非天心所愿。然全禁亦恐绝一线生机,失造化之妙。”
“故神明示以“无为’:不令其登庙堂之席,亦不阻其蔓乡野之径。任其于民间生根,自证其活命之功;待其火候圆融,厚土承其德,万民知其味,则天火自熄,炉盖自合,此物方成济世之实,而非祸乱之根。此乃……天道自然,无为而治。”
蓝道行言毕,深深稽首,不再多言。
他完美地将政治上的“搁置”包裹在“天道无为”、“火候未至”、“厚积薄发”的道家外衣之下。既正面解释了皇帝心中因“天火示警”产生的疑虑,也没有完全否定番薯的可能价值,更顺应了朝堂上强大的反对声音,给出了一个几不得罪的建议一一不推广,不禁绝,任其“自生自灭”于民间。蓝道行此言甚是圆滑,众官员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反对者们如释重负,蓝神仙都说了“其气未纯”、“天火示警”,这“无为而治”不就是默认此物不该由朝廷推广吗?
而少数有心者,却从那“待其火候自成”、“厚土承其德”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渺茫的、留给未来的转机。
“蓝神仙通玄达微,深明天道。”嘉靖帝终于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神明所示,朕已了然。厚积薄发,无为而治,此乃顺应天道,体恤民命。”
他目光转向阶下百官:
“众卿所奏,亦为社稷计。域外新种,关乎民生根本,不可不慎。杜延霖、欧阳必进心忧民疾,其志可嘉,然此物形秽味劣,天意未明,确不宜贸然推行,徒增纷扰,惊扰黎庶。”
皇帝停顿了一下,随后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