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杜延霖,请斩吕法!”
短短八字,轰然撞出,如惊雷炸响于精舍!
声浪激荡,震得屋瓦嗡鸣。
阶下的吕法筛糠般抖动起来,喉间挤出濒死的哀鸣,头颅死死抵住冰冷的金砖,不敢抬起半分。嘉靖帝缓缓起身。他的动作看似迟滞,却似山岳将倾、雷霆欲发,带着千钧的凝滞与沉重。而杜延霖此时也是心念电转。
本来,封锁驿路可以算是打倒吕法的一记绝杀。
但奈何被吕法抢先一步自请其罪,将这杀机给消弭于无形。
毕竟,封锁驿路由旁人揭发,这就是蒙蔽圣听,是重罪,是死罪。
但由吕法自己亲自伏阙认错,那蒙蔽圣听自然就不存在了,反成了忠心请罪,这杀招自然就解了!而嘉靖这位皇帝向来最是自私自利,此时妄想以黎民疾苦打动他处决吕法,怕是绝无可能了。若想扳倒吕法,唯有触动他心中那条不可触碰的底线一一天家之利!
一念及此,杜延霖赶在嘉靖开口前,垂首沉声道:
“陛下!臣历数吕法罪状,伏请诛之,陛下不以为然。因此臣斗胆一问,陛下难道……不想知晓此獠究竞贪墨几何?!”
这一问,如冷水浇头,令嘉靖帝骤然愣住住。
皇帝对杜延霖素无好感,所以他宣召杜延霖时便存了力保吕法之心,因此对杜延霖的上呈的奏匣视若无睹。
此刻,这诛心之问却如钩子,将皇帝的目光,重新拽回御案上那只沉甸甸的奏匣。
杜延霖余光扫过皇帝神色,心如擂鼓。
他不知道皇帝内帑从吕法哪里拿了多少钱,也不知道吕法私吞了多少!
但他必须给皇帝一个无法忽视的巨大数字,一个足以让嘉靖疑心自己是否被“愚弄”的数字!杜延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斩钉截铁地报出一个惊天数额:
“陛下!臣虽未得吕法贪墨全貌,然仅盐场走私一项,十年间确证贪墨已逾三百万两!其匿而未明之赃,臣依常例推算,其盐务一项贪墨,应在五百万两以上!”
“此外,其侵吞灶户工本、织造克扣、官商勾结等事,桩桩件件皆有确证!据依其渠道之广、规模之大、积弊之深,臣斗胆估算,此獠十数年间鲸吞之数”
他刻意一顿,声如洪钟,似掷出万吨巨石:
“当在白银八百万两以上!”
“八百万?!”嘉靖帝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吕法十年间上交内帑白银拢共三百万两,是嘉靖内库最大的财源,这也是他力保吕法的原因!杜延霖竟敢说吕法贪了八百万两以上?!那岂不是说他堂堂天子,只拿了个三四成?吕法这奴才,竞敢如此欺主?!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嘉靖帝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扫向地上的吕法。
吕法魂飞魄散,尖声嘶叫:“陛下!陛下明鉴啊!这……这是污蔑!是构陷!奴婢……奴婢哪有那么多钱!杜延霖血口喷人啊!陛下!奴婢对万岁爷忠心耿耿,所得微末,尽数…”
他想说“尽数”供奉,但看到皇帝那森寒的目光,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这时。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突然躬身禀报道:
“启禀万岁爷,南京织造太监王坤,今天清晨有八百里加急密本送达,奴婢料想或与吕法案相关,请万岁爷御览。”
黄锦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密封严实的黄绫包裹,恭敬地举过头顶。
南京织造太监王坤密奏?
在场三人包括嘉靖在内俱是一愣。
王坤是吕法心腹,他此时突然上密奏,恐怕是举重若轻。
吕法闻言却是面露喜色,眼底闪过一丝希望。
王坤是他一手提拔,莫非他这个干儿子投桃报李,暗地里给了他一份惊喜不成?
嘉靖帝眉头紧锁,此刻任何来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