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巷口的梧桐叶染成深褐色时,苏映雪的铁皮摊前正飘着热气。
她刚把最后一勺卤汁浇在豆腐上,就听见那道熟悉的清亮嗓音一一贺荣荣穿着件月白色毛衣,下摆扎在牛仔裤里,风一吹,衣摆像片翻飞的云。
“老板,有什么快上。”贺荣荣往小马扎上一坐,随手把帆布包扔在旁边。
苏映雪抬头,目光先落在贺荣荣身后:个高得快顶到路灯的男人站在那儿,黑色工装裤裹着结实的腿,双手攥着个旧帆布袋子,指节泛白。
他垂着眼看摊前的炉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尊不太会动的石塑。
“诶,今天还带了个兄弟?”苏映雪一边把刚热好的米饭盛进碗里面,一边朝那男人扫了眼。对方没应声,只有贺荣荣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迟钝地抬了抬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耳尖悄悄红了。“是的,我这朋友帮人抬棺的,刚跟我跑完趟活。”贺荣荣接过米饭,笑得眼睛弯起来。
“对了,我又谈成个生意一一城东张家要礼仪师,我前阵子刚跟着老师傅学了点,准备混进去当助理,主要是能蹭口好饭。那老爷子家贼有钱,就是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家里人都在悄悄准备后事呢。”“这样呀。”苏映雪没多问,把炸的金黄的鸡排端过去,盒饭碰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
贺荣荣扒了口饭,嚼着嚼着就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讲,那老爷子开的铺子能从巷头排到巷尾,咱们旁边那栋烂尾楼就是他们家盖的。可惜老爷子一病,家里没个能扛事的,就剩个读初中的娃娃守着。”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那娃娃爸妈去年坐飞机出事了,一下子就没了。老爷子本来身子骨就不算好,这么一熬,不到七十就垮了,也是可怜。”
苏映雪手里的勺子顿了顿,刚想接话,就见贺荣荣突然凑过来,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不过说起那烂尾楼,我还听人讲了个鬼故事一一上个月有个流浪汉进去躲雨,半夜听见楼里有脚步声,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在楼梯上走,走两步就回头笑,可脸是模糊的……”
“别讲了!”苏映雪猛地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路口的风卷着落叶飘过来,她下意识地往炉边凑了凑,指尖冻得发僵。
贺荣荣笑得直拍桌子,又给她夹了筷青菜:“逗你的!看你吓的。”
几人闷头扒完饭,贺荣荣把空碗往桌上一放,竖起大拇指:“这饭绝了!你要是开饭店,我天天来。这牛肉喷香好吃,连米饭都比别家香。”
旁边的男人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空碗推到苏映雪面前一一碗底干干净净,连粒米都没剩,像在无声附和。
苏映雪被逗笑了,伸手拍了下贺荣荣的手背:“就你会说。天晚了,赶紧回去吧。
“哈哈,路上小心。我们先走了。下次我再带点新朋友给你认识认识。”贺荣荣的性格混熟之后算是十分活泼。打了一个招呼就一蹦一跳的拉着旁边大高个的手往外面走去。
苏映雪摇摇头。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收拾的碗筷。把小桌又擦的干干净净的。准备回去了。目送两人走远,苏映雪推着铁皮车往家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秋凉,她忽然想起昨天客人们聊的“秋夜暖食”,脚步不由得快了些一一家里还有两几只土鸡,刚好炖锅汤。
第二天夕阳落下,苏映雪先把土鸡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鸡肉在冷水里泡着,她转身去洗山药:粗长的铁棍山药裹着泥。
她用钢丝球轻轻蹭掉外皮,指尖沾了层黏液,黏糊糊的。洗好的山药切成滚刀块,放进清水里泡着,防止氧化发黑。
接着处理鸡肉:泡软的土鸡剁成块,放进冷水锅,加两片姜、一勺料酒。开火煮到水沸,水面浮起层灰白色的浮沫,她用勺子轻轻撇掉,再把鸡块捞出来,用温水冲净表面的残渣一一这样炖出的汤才清亮,没有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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