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鞍山钢铁厂巨大的厂区被一种比年节更炽热的氛围笼罩。
彻夜未熄的灯火将严寒逼退，高炉区域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空气，与远处村庄零星响起的鞭炮声交织，构成一幅奇异而充满力量的图景。
一号高炉经过数十小时的烘炉、加料、熔炼，己进入首个出铁周期。
巨大的出铁口前，热浪灼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金属氧化物气味。
技术工人和炉前工们穿着厚重的石棉防火服，脸上涂着防灼伤的油膏，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紧张而肃穆地守候在各自岗位。
他们的目光紧盯着那被耐火泥封堵的出铁口，仿佛在等待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洪荒巨兽。
臧式毅和施密特并肩站在稍远处的安全观测台上，两人都沉默着，目光同样紧锁出铁口。
数月来的冰霜、争吵、不眠之夜和无数次失败的阴影，似乎都凝聚在了这一刻。
“准备开眼！”炉长粗犷的吼声通过扩音器传来，压过了风机的轰鸣。
手持长钢钎的炉前工深吸一口气，在其他工友的协助下，将钎尖猛地刺向封堵出铁口的泥塞！
一下！两下！三下！
炽热的红光骤然从破口处迸射而出！
紧接着，一股粘稠、炽亮、如同熔融太阳般的金红色铁流，咆哮着从破口汹涌喷出，沿着倾斜的铸铁沟槽奔腾而下，灼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每一张流淌着汗水和期待的脸庞！
铁流撞击沟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耀眼的火花，如同节庆最绚烂的焰火。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融化一切的磅礴力量。
“成功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观测台上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呐喊！工人们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许多人甚至相拥而泣。这不仅仅是一炉铁水，这是数月来在冰与火中煎熬、用意志和汗水硬生生啃出来的希望！
施密特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他转向臧式毅，主动伸出了手：“臧局长，祝贺你！祝贺你们！这是一个奇迹。”
臧式毅用力握住他的手，一向冷硬的脸上也难掩激动，声音有些沙哑：“是大家的奇迹！施密特先生，感谢您的专业和坚持！”
铁流继续奔腾，注入巨大的铁水罐中。取样工冒着高温快速取样，送往化验室。很快，结果传来：首炉铁水化学成分、温度全部达标！
消息如同闪电，传遍整个厂区，也通过专线，传回了奉天帅府。
兵工厂的小型平炉车间里，工人们正将一批刚刚运抵、还带着鞍山标记的生铁锭投入炉中。新的氧气顶吹设备发出尖锐的呼啸，炉内火焰由红转白，温度急剧攀升。
沈振荣抹着汗，紧盯着仪表和窥视孔。优质的本地生铁，加上新的炼钢工艺，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对进口特种钢材的部分依赖，稳定生产出制造枪管、弹簧和炮钢所需的高质量钢材。
“出炉！”随着一声令下，炽热的钢水倾泻而出，注入铸模，冷却后，将成为兵工厂新的筋骨。
一批刚刚从兵工厂生产线下来的二九式通用机枪和配套弹药，被优先补充到了王以哲的部队。
士兵们围着这些黝黑发亮的新装备，兴奋地擦拭、检查、讨论着黑瞎子沟那场小胜。
实打实的战果和源源不断的补给，比任何动员都更能提振士气。
基层军官们开始更有底气地演练新的步兵-机枪协同战术。
年节的气氛依旧有些寡淡，但关于鞍山出铁、兵工厂用了自家钢的消息，却像一股暗流，在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