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心情很不好——素日早知父皇不待见他,但至少还能装个相。而今,随着两宫图穷匕见,太上皇帝竟连表象都懒得装了!
呵!既不想他做这个皇帝,当初为何要将他阿母的命搭进去!
而今他身上背负着母亲的血汗,又岂能轻易放手?
二人出来后,太皇太后瞥了小皇帝一眼,见他脸色郁郁,心中有数,却并不安慰他——早点认清现状,对谁都有好处!
“学不可废,陛下自去吧!”
这是要赶他去宗学了。拓跋宏猜太皇太后与太上皇帝之间还有官司。留之无益,他躬身应是。
冯妙莲急了,赶紧扯着他的袖口摇了摇,悄悄朝上首挤了挤眉——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
小皇帝将将才欠她一个大人情,而今也不好翻脸不认账。
“大母,”他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道,“阿诞昨日提起……想见一见妹妹。”
这话就假了。冯家什么情况,外人不清楚,冯太后能不知道?
何况,冯妙莲的心思她能看不出?小孩子么,都不愿拘束。
冯太后自忖这里正乱着,一会儿台阁主事、各宫妃嫔都要过来,和里面那位又是好一出大戏——原也不想她留在这儿碍事!
“正巧,今日轮到崔典侍讲学。陛下带二娘一块去听听吧!”她嘴角噙笑,乐得卖这个人情。
冯妙莲大喜,学着拓跋宏的模样,躬身告退。
方出门,就见到远处一群年轻女子拖着大大小小的孩童,匆匆往崇光宫行来,里面有着汉家襦衫的,也有着鲜卑袄裙的。
“这些是朕的庶母,还有……弟弟妹妹。”小皇帝轻声介绍。
冯妙莲见一众人里,当先的是一位披着雪貂大氅的妇人,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皇子。那皇子与小皇帝一般年纪,却不似皇帝这般沉静持重,一路上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见到冯妙莲时,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她身上转。
“那是封昭仪与朕的二弟。”拓跋宏适时提醒。眼底一抹哀色转瞬即逝——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晚出生一个月,那样的话……
诸妃嫔见到小皇帝,均向他行半礼。而那些被牵着的皇子公主,则老老实实行全礼——虽然鲜卑人的全礼也就是拿右手抱着左肩鞠个躬而已。私心里,冯妙莲觉得鲜卑人的礼仪比汉人的简便得多——汉人的全礼动不动就要下跪,她方才拜见太上皇帝,到现在膝盖还疼哪!
手上一紧,小皇帝朝她使了个眼色。
冯妙莲会意,却眼珠子一转,也拿右手抱着左肩对诸人鞠了个躬——对鲜卑皇族行鲜卑礼,不算错吧!
偷懒!小皇帝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这是太皇太后的内侄女,冯家二娘。”他温声介绍。
冯妙莲感到无数意味不明的目光向自己射来,有打量的,有探究的,亦有亲近的。可斜角里有一束让她格外不舒服!
她循着感觉望去——那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女童,耳边编着两条简单的粗辫子,身上罩着一件雪白的羊皮袄。就见她一脸不忿地抬起头,拿眼角上下打量了冯妙莲一番,继而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连两个鼻孔都露了出来!
冯妙莲觉得奇怪——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吧?为何她看自己的眼神竟带着敌意?
“六妹已然不矮,头就不必昂这么高了。”拓跋宏淡淡道。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不善的妹妹。
就见一个皮肤雪白的妇人,连忙上前将这位六公主拉到身后,一脸惶恐地拿生硬的鲜卑话朝小皇帝请罪。
拓跋宏不置可否地对她点了点头:“劳高椒房多看顾。”言罢,众目睽睽之下,拽着冯妙莲上了御撵。
冯妙莲只觉那位六公主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我哪里得罪你六妹了?”御撵上,她疑惑地问。
“你没有得罪她。不过是怀璧其罪。”小皇帝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