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乐,示意王媪将整碟蜜枣都端到她面前,“喜欢就多吃些!”
王媪一边递碟子,一边打趣,“都说外甥肖舅,侄女肖姑,这话委实不假。瞧这孩子,与我们娘娘一样,嗜甜!”
冯太后含笑点头。
冯妙莲埋头专心吃自己的,眼珠子却提溜了一圈——她嗜甜,可更爱辣。她常听阿母念叨,西域传来的胡椒,十数金一罐,数她用的最多!
正说着话,殿外忽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宫人连忙打起帘子,一阵裹着细雪的寒风卷入殿内。
“请大母安!”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殿门处响起,若玉磬轻击,在肃穆的殿内格外清越。
冯妙莲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龙翻领胡袍的小小少年立在光影交接处。
他缓缓走进她的视线——约摸八九岁年纪,如寻常的鲜卑少年般,髡头索发,眉目深俊,鼻梁高挺,刀刻斧裁的脸上凝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霜雪。他身量在孩童里算高的,腰间悬着一柄赤金帽短剑,随步伐轻晃,剑鞘上镶嵌的明珠在昏暗的天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陛下来了?”冯太后眼角微弯,声音里掺了几分殷切的慈爱,“外头冷吧?过来暖暖身子。”
少年帝王缓步上前,玄色衣袍上暗绣的龙纹随着步履若隐若现。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太后身侧的女孩,却在触及她眉心那点朱砂痣时骤然一滞。
冯妙莲亦在打量这位小皇帝,轻易就被他的眼睛吸引——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眸子,琥珀色的瞳仁本该温暖如春阳,他的却似寒潭里的深水,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冰,疏离而冷清——可她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若干年后,当她拂开记忆的纱幔,重忆起初见这幕,才陡然想起缘由。这眼睛——可不就像魏大母养的那只狸奴么?那畜生的招子也是如此,明明近在咫尺,却总让人觉得隔着千山万水,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这是你舅公家的二娘,小字妙莲,进宫陪朕几日。”冯太后执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冷意,“二娘,来见过陛下。”
冯妙莲连忙下榻,规规矩矩地朝小皇帝行陛见大礼。桃红色的衫裙随着动作漾开,像早春枝头颤巍巍的花。
“陛下?”不等拓跋宏叫起,她已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唤他,提溜着一双圆溜的杏仁儿眼,朝他微微一笑。
满殿宫人皆变了脸色。王媪正要上前,却被冯太后一个眼神制止。
拓跋宏怔了怔。这才认真打量起眼面前的女童来——无疑这是个漂亮的娃娃,雪肌玉容,大眼桃腮,有几分像他幼时养过的白稚。不自觉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那抹艳色,让他想起生母李夫人额间的那颗黑痣。
他自幼早慧。母亲被赐死那年,他已隐隐有了记忆。时光荏苒,母亲的音容已渐渐模糊,可她额间的那颗美人痣,以及夜间哄自己入睡时所哼唱的小调,却时常在孤寂的夜晚,伴他入梦。
这女娃无疑是大胆的!自他登基以来,还从未有哪个同龄人,初次见面就敢直视天颜,即便是她的嫡出兄长——他的伴读冯诞,与他说话时也总是矮一头的。
她毕竟还小。他摇头,岂能和一个小女郎讲规矩?何况,真要算来,她的辈份还比自己高一头哪!
拓拔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你叫……妙莲?”
“只是小字,二娘至今还没有大名哪。”冯太后将方才冯妙莲用过的青玉蜜枣碟往拓跋宏身前推了推。
拓跋宏从善如流地上榻入座,拈起一枚甜枣在手,却不入口——他其实不喜甜食,做个样子罢了。
“听闻近日大郎读书颇有进益,可有什么好字相赠?”
哦?叫他取名?
少年帝王不动声色地自女孩雪胎梅骨的俏脸上瞟过,掠过窗外纷飞的雪花,复又落在她眉心的那点朱砂痣上,沉吟片刻,缓缓道:“‘水曰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