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被人救上来,在乡下可不是小事。前些日子就出过一桩,隔壁公社的黄花大闺女落了水,偏生叫个老鳏夫给捞了上来。
姑娘家名节要紧,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最后能咋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命,匆匆忙忙把婚事办了。出嫁那天,新娘子一路从娘家哭到了婆家门口,那声音听得人心头发颤。
江美秋就怕自己成了第二个,可刘爱巧偏偏半个字没提。她撩起眼皮,语气没什么波澜:“人囫囵个儿回来就烧高香了,旁的甭瞎琢磨,有大妈替你操心呢。这两天在家养养,外头风言风语的,别出去招眼。”
她说完,也不等人应声,扭身在衣柜里拿了几件簇新的女式衣裳过来,很自然地往她腿上一搁:“干躺也怕你闷得慌,喏,你妹这几件衣裳,凑手给她改改,她想要显身段的。”
“行。”江美秋下意识应了一声。
这事……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刘爱巧这态度,像团棉花堵在胸口,让人更摸不着头脑了。
她心里乱乱的,身上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骨头缝里都透着凉。躺是躺不下去,干脆拿起衣服比划,一边随手在针线筐里摸索,筐里杂七杂八,有缠着各色丝线的线板子,磨得光滑的顶针,还有几块零碎的布头。
她的指尖在杂物间逡巡,然后准确无误地捏到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沓毛票,五块二毛八,这是目前的全部家当。
江美秋是个可怜孩子,亲爹死得早,亲妈没多久也改了嫁,最后是大伯看在抚恤金的份上收养了她。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她四年级下了学,之后就在家里干活,日子久了倒也磨出了一身本事,成了四邻八乡都竖大拇指的勤快姑娘。
可勤快背后,是无人可依的凄凉。
小时候倒是订过一门娃娃亲,等爹娘没了,那家瞧她是个没依没靠的孤女,就有些想反悔的意思,晾了好些年。这两年大约是看她长开了,模样周正干活又利索,才又重新热络起来走动。
江美秋对自己的婚事,谈不上什么情啊爱的。赵家是村里数得着的殷实人家,嫁过去至少吃穿不愁,日子总比在大伯家这看人脸色强得多。
想到这儿,她捏紧了手里的针线,仿佛攥住了那点微薄的希望。
而另一间屋里,江晓晓也在惦记着未来姐夫。她重活这一世,就是要做人上人,亲妈那点冷水,哪能浇灭她心头熊熊燃烧的野火。
只是赵淮生到底有婚约,她又没什么地方比江美秋出彩的,也真不好办。江晓晓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地想,终于终于让她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
赵淮生傍晚回到村里,他是公社小学老师,有正经工作和高中毕业的学历,又长的斯斯文文,鼻梁上架着眼镜,正是小闺女们最喜欢的文艺青年范儿。
江美秋落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进了他的耳朵。虽然没人知道俩人的娃娃亲,但要是未来结了婚,自己不就成了绿头王八,也得被人议论?
他越想越憋屈,悄悄来到江家,见到人的时候,一张脸已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江美秋,你有本事了啊,掉水里居然让叶忱晖捞上来了。他那一双爪子在你身上又搂又抱又摸的,是不是把你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透啊?”
“你还没进我家的门呢,就敢这么给我戴绿帽子!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往后说我媳妇是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破鞋,身子都让别的野男人摸遍了,我还怎么抬头做人?”
他越说越气,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把江美秋剐了:“你这种被野男人沾过身子的二手货,搁以前就该浸猪笼,也就是新社会救了你一命。但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没完!”
“叶忱晖?”捏着针的手指猛地一顿,江美秋倏地抬起头,竟然是他?怪不得……怪不得刘爱巧半个字不提救命恩人是谁,怕是不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