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掀开,进来的却是严府的一名管事,身后跟着个小厮,手捧一个紫檀托盘,上覆黄绫,显然盛放的是圣旨。
那管事面带矜持笑容,对着宋繻随意拱了拱手:“宋给谏,辛都谏想必也在吧?内阁有旨意送到,请吏科即刻抄发。”
此时,辛自修也已从后堂转出,走上前来,与宋繻并肩而立。
那管事示意小厮上前,掀开黄绫,托盘上却只孤零零地放着一卷圣旨。管事拿起那卷圣旨,递向辛自修:
“辛都谏,此乃擢升鄢懋卿鄢大人为南京户部尚书的旨意,严阁老已用印,请贵科即刻抄传各部院及南京。”
辛自修接过圣旨,目光却扫向那空了一半的托盘,眉头微蹙:
“只有鄢懋卿的旨意?今日御前所议,应还有擢升杜延霖杜金宪为户部右侍郎的旨意,何在?”管事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回辛都谏,杜延霖那份旨意嘛……内阁斟酌再三,认为暂不宜发出。阁老有令,此旨暂且封还,待议“封还?!”宋繻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
“此乃陛下御前与百官集议所定,明发之旨!杜华州赈灾有功,活民百万,擢升侍郎乃酬功之举,名正言顺!严阁老有何理由擅自封还圣旨?莫非是要故意打压忠良,阻塞贤路不成?!”
那管事见宋繻动怒,脸上的假笑也收敛了,冷哼一声,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宋给谏!注意你的言辞!内阁辅弼陛下,总揽机务,自有考量权衡之权!封还旨意,乃是内阁之责!为何封还?尔等难道不知吗?”
“那杜延霖在河南做下的好事,如今已是满城风雨!擅杀钦使,形同谋逆,此乃十恶不赦之死罪!一个待死之人,焉能再升任朝廷三品大员?内阁此时若仍发出升迁旨意,岂非滑天下之大稽?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宋需和辛自修,语带威胁:
“倒是宋给谏你,为那逆贼张目鸣冤,如此急切,莫非……与那杜延霖是同党不成?!”
这管事所言实在骇人,辛自修未知前因后果,大惊失色,看向宋繻。
宋需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见事情已然传开,且严府下人都已知此事,心知再隐瞒已无必要。
于是宋繻猛地从袖中抽出那份徐寿送来的密疏抄件,重重拍在身旁的公案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反而显得异常沉冷:
“同党?好一个“同党’!杜华州为何行此霹雳手段?尔等可知那阉竖陈据在河南都做了些什么?!盘剥士民,勒索无度,纵容爪牙,草菅人命!致使民怨沸腾,几近激变!杜华州为国除蠹,为民请命,事后自枷赴阙,坦然请罪!此乃忠臣义士之所为!岂是尔等口中一句“逆贼’所能污蔑?!”
他指着那份密疏,对辛自修道:
“子吉兄!你来看!看看杜华州这封《自劾疏》!看看那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若此等国士忠臣皆要被诬为逆贼,那我大明还有何公道天理可言?!”
辛自修急忙拿起案上文书,快速浏览,越是看去,脸色越是苍白,额角竟渗出细密汗珠,持疏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严府管事没料到宋繻竞有如此反应,更没想到杜延霖竞有一封《自劾疏》竟已到了科臣之手,而身为首辅的严嵩竟一无所知,一时气为之夺,色厉内荏地喝道:
“你……你竞敢私相传阅罪臣奏疏?!宋缥,你……你好大的胆子!”
宋需傲然挺立,毫无惧色:
“此疏乃通政司按制转来!本官身为吏科给事中,自有闻风奏事、参详政本之责!何来私相传授之说?倒是尔等,仗势弄权,私扣圣旨,阻塞言路,蒙蔽圣听,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
“你……”那管事指着宋繻,大怒。
辛自修此时已大致看完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