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名单出炉?
他气势汹汹而来,临场命题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此刻却如此“规矩”?
这绝不合其声名!
王三淮心中念头急转:莫非……他初来乍到,被绍兴这潭深水吓住了?临场命题已是极限,不敢再深究阅卷环节?又或者,他是在等待什么?等待我们自乱阵脚?
阅卷房内,烛泪垂凝,窗纸泛白。
纸张翻飞,朱笔游走,十余位阅卷官已然伏案整整一夜。
知府王三淮、山阴知县赵中行、会稽知县钱有礼等人陪着枯坐,手边清茶早已冰透,强打着精神却难掩疲惫困顿。
他们望着端坐主位、闭目养神的杜延霖,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长。
这个杜延霖,昨夜至今一言未发,连阅卷官呈上的几份“惊世雄文”都懒于睁眼。
他到底……在等什么?
阅卷房内,最后一支朱笔终于搁下。
提调官捧着那册墨迹未干、凝聚着数百生员前程荣辱的《绍兴府岁试拟等次名录》,步履沉重地走到杜延霖案前,躬身奉上:
“禀学台,诸卷已毕,名录已成,请学台复核定等!”
那册子,薄薄数页,却似有千钧之重。
王三淮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杜延霖静坐不动,目光掠过那封面的墨字,却并未伸手去接。
他兀自端起案上那盏早已冰透的龙井,不紧不慢呷了一口,那从容气度令周遭空气都为之凝冻。“有劳诸位。”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一丝情绪:“复核定等么……就不必了。”
“呼”
此言一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吐纳,在王三淮等人胸腔倏然荡开,压了一日一夜的巨石似乎刹那消解。
知府大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攀上眼底,热切起来:
“杜学台明鉴!此番岁试至公至明,全赖您主持得当!这阅卷效率也是出奇!”
赵、钱两位位县尊连忙附声应和,恭维如潮水涌来,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亲昵。
看来,终究是虚惊一场?
那刁难的考题,已是此獠最烈的锋芒?
终是露了怯,不敢在这名册之上兴风作浪?
又或者……其私下与某位官员或士绅达成了某种不可言喻的默契?
王三淮眼角瞥过提调官手中名册:那几个关键名字所在的位置,尚可……
就在这氛围刚趋松弛,众人几乎以为尘埃落定之际
“嗒!”
杜延霖手中的茶盏,轻轻落定在红木案上。
一声清响,却似冰凌碎落玉盘。
杜延霖倏然起身。
他并未垂眸去看那份唾手可得的名册,目光冰冷地掠过王三淮等人脸上骤然凝固的笑容,扫过那些垂手侍立、刚喘过半口气的阅卷官,最终死死钉在那册名录之上。
“辛苦诸位了。”杜延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奇,却似寒针破帛,瞬间刺穿了刚刚浮起的暖意。整个阅卷房死寂一片,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一股不妙的感觉悄然爬上王三淮等人的脊背。“拟等名录已定?很好。”杜延霖继续道,他的声音陡然抬高,如同金钹骤然敲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传本官令!”
“左右何在?!”
沈鲤应声上前。
“立刻封锁府学全部出入口!无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出擅入!”
“所有通过本次岁试之生员一一不论其在拟等名录中位列几何一一即刻鸣钟召令!一个时辰之内,务必齐聚府学明伦堂前广场!有延误者,不问缘由,当场黜落!岁试等次,立判五等!”
轰!
这命令如同平地惊雷,炸得王三淮等人不明所以。
“杜……杜学台!”
赵中行弹簧般弹起,脸色由红转白,声音都变了调,再也维持不住那份从容,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