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很快取了嫁妆单子来,交到裴青鸾手里的时候,一脸凝重。
“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虽说女子和离能拿回自己的嫁妆,可也多得是拿不回的,李家敢贬妻为妾,就是料定姑娘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反抗不得。”
“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断尾求生,姑娘舍了一半的嫁妆出去,能免去许多麻烦。”
裴青鸾抚着嫁妆单子,眼眶发红,这上面准备的每一样,都是母亲的心血,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母亲,是生怕她在夫家受一点委屈。
她怎么会让出去。
李家不配。
“我知道嬷嬷为我好,可这上面,都沾染着母亲的心血,我就是去敲登闻鼓,也不能让李家这腌臜地玷污了母亲的心血!”
崔嬷嬷鼻子一酸,她们姑娘高门显贵,夫人是照着大宗妇的标准教养的,就是王妃皇后也做得,若不是……哪轮得到李家欺凌?
“长宁公主是三皇子的胞妹,三皇子的生母淑妃如今极得圣宠,大皇子太子位被废后,三皇子是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人,姑娘……”崔嬷嬷担忧极了。
裴青鸾浅浅一笑,目光坚定,“嬷嬷是不是忘了我靖阳郡主的名头了?”
当初,裴家满门战死守住北疆边城的消息传回朝堂,谁人不叹一句裴家满门忠烈?
陛下当庭恸哭,悲嘁一句“天不佑吾,夺吾之爱将!”
而后,赏赐了她父亲兄弟最高规格的葬礼,流水一样的赏赐入了靖阳侯府,随之而来的是封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和封她为靖阳郡主的圣旨。
裴青鸾不可能傻到真以为陛下是悲伤她父亲兄弟的死,此举不过是做给朝堂上那帮武将看,更是安抚她父亲麾下那帮干将。
“如今李家欺我,若我真去敲登闻鼓,来往朝臣皆能看见,陛下若是不想寒了边疆将士的心,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姑娘……”她家姑娘从不提自己的郡主身份,只因这个名号沾着父兄弟弟的血,每每提起,难免难受,以致于许多人都忘了姑娘是郡主。
说起来,比李术的三品平北将军品级还要高,李家这一家子见着她家姑娘是要行礼的。
只是姑娘心善,一直同他们说自己已经嫁给了李术,一家人不必讲那么多虚礼。
正说着,守在外头的大丫鬟武月扬声禀报:“夫人,老夫人房里的翠青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唤您过去叙话。”
崔嬷嬷眉头一皱,“怕是知道姑娘不愿意,来规劝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无法避免,那便迎战。”裴青鸾神色沉静,带着一股凌厉的冷意,“嬷嬷,外面雪大,去替我拿那件阿兄从北疆给我带回来的黑狼皮大氅。”
人不可能一世顺遂,她若退让一步,只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天色渐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冷风,冷刀子似的直往人骨子里钻。
裴青鸾拢了拢身上的黑狼皮大氅,望了眼眼前似张着一嘴獠牙的游廊,抬步跨入。
李家底蕴差,李术父亲李水生原是北疆边城的农户,北狄入侵屠村的时候被父亲救下,从那以后死活要跟着父亲报答救命之恩,父亲便将之带在身边做个小兵。
李水生天生大力,跟在父亲身边屡立战功,甚至还救过几次父亲的性命,渐渐成为了父亲的心腹,后来一次战事战死。
父亲悲伤下,将李水生才十岁出头的三子李术带到军中和阿兄弟弟们同吃同住,一起训练,当成半个亲儿子般教养。
那些年,李家算是过得很难。
后来,李术立下战功,封了官,李家日子才渐渐好起来,但也只有李术一人撑门楣,日子只能算不好不坏。
她嫁进李家的时候,李家还没有这么大的宅子,三房十几口人全住在西城青云巷两进的小宅子里,是母亲怕她受委屈,做主把自己陪嫁里这座五进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