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做错呢?”
后来,杜知风找来冰袋,她躺在弟弟床上,敷到坚硬的冰融成柔软的水,直至深夜,才回到自己房间,躲开了陶雪瑰。而她简陋又拥挤的房间里,没有一张桌子,所以杜知风拎回家的那塑料袋,安静地躺在飘窗上,浸在温柔的月色之下。里面是葡萄,洗干净的,还沁着晶莹的水珠。他知道姐姐喜欢吃葡萄。
小孩子有保护姐姐的心,可终归涉世未深,又还未成长到独当一面,没有完全看透明翡的处境究竟有多举步维艰。
又究竟要费多大的气力碾碎自尊,才能让她找上杜宪荣。“学费?”
“对,只是上半年的,我会找兼职,以后不会再麻烦到您,钱也会在大二之前还给您。”
房间内烟雾缭绕,夫妻俩床头柜上的玻璃缸,烟灰堆叠成沙丘,上面插满烟蒂。杜宪荣手里还夹了一根,源源不断输出刺鼻的味道。明翡想到,陶雪瑰其实很讨厌烟味,以前一直管着爸爸不让抽。她还喜欢喷香水,只是嫁给杜宪荣后,也戒了这爱好,喷再多也盖不住附着在衣服上的尼古丁,味道混起来,也不好闻了。
“明翡,你是个争气的孩子。”
杜宪荣嗓音是一种奇异的嘶哑,听着像把失调的大提琴。早年他似乎因为什么事误吃了伤嗓子的药,差点哑了,后面救回来,声音也回不去了,每个字讲到尾音,都像布匹撕开了,听得人难受。
“我想璞哥在九泉之下,也会很欣慰的。”她爸爸叫明璞,璞玉的璞。
这是第一次,杜宪荣在她面前提起他。
明翡没说话。
“你是璞哥唯一的小孩,你妈现在又是我老婆,照顾你,是我分内之事。”杜宪荣把抽完的烟怼进烟灰堆里,怼到底,烟蒂拈得皱皱巴巴的,“但当年璞哥走时,还欠了我点钱,我不可能叫我老婆还啊。”她的头在这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压之下,越垂越低,“我一并还您。”“要不说,璞哥能放心得下你呢,果然很懂事。“杜宪荣翘起腿,脚勾着鞋,玩味地一上一下抖着,“你跟着你妈进这个家后,也没给我添多大麻烦,所以这璞哥的账,你还一半就成。”
就在明翡以为他还有点良心时一一
“但你毕竞不是我亲闺女,我收点利息,这没问题吧?”她在饺子店兼职洗碗工,手一整日一整日地在水里泡着,指甲都泡软了,用力掐进掌心,没招来多疼,倒是没骨头地折了,像条跪下去的腿。“没问题。”
明翡说。
她写了借条,杜宪荣在上面签字时又说:“你也别怪你妈藏了通知书,还不给你办助学贷款,是她终归疼你,不想让你离家那么远。”一式两份,明翡拿了一份,转头就回房间了,用跑的。她房间是用杂物间改造的,摆了一张可折叠的铁架床,书桌将就着设在了飘窗上,因高度不合适,写作业得坐在矮凳上,蜷紧腿,难受得紧。所以很多时候她宁愿在学校留晚点,写完了作业才回去,不过那时,屋子里连残羹剩饭都没有了,一饿就是一夜,常常胃痛,也睡不着觉。此时此刻,她关上房门,一只手撑在墙上,腰压得很低,胸部一抽一抽地起伏不断,伴随着干呕声。
她听得快吐了。
胃像被皮筋绑紧,连同食道收缩得生疼,有一只手在那搅啊搅,又挖不出东西。那难受的感觉就堆积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就差点什么,给它推出身体“呕一一”
她肚子抽一下,胸腔接连往上顶了顶,腰陡然弯得更低,头将将要触地。那刻,房间天地倒转,出现连续的颠簸与抖动,堆高的杂物如泥石流倾倒。下一秒。
明翡猛地睁眼,可周围漆黑一片,神智飘在黑暗中,茫茫然找不到连接她身体的节点。上半身不知怎地伏到了腿上,她一摸胸口,同一时间,刺目亮光从前方如湍急的河水冲来,彻底照亮了整个世界。还在车上。
她咽了咽喉咙,坐直了,背贴紧那笔直的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