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风飘过来,零碎地钻进舒染耳朵里。
“……可不是?昨晚闹得可大阵仗!连保卫干事都惊动了……”
“啧啧,说是查箱子?查啥呀?资本家小姐的箱子,能是啥好东西?”
“谁知道呢!周巧珍这回踢到铁板了,被连长撵去三排了……”
“哎,我昨儿傍晚倒听供销社那边换粮票的哈族老乡提了句,说啥……汉人女老师,手脚不干净?深更半夜摸黑出去……弄水?听着就不像正经来路!”
“嘘——!小声点!人来了!”
那议论声戛然而止。
舒染的表情纹丝不动,挺直了腰背走过去。
“大伙都聊着呢?”舒染左右看了看,煞有介事地说:“哎你们听说了吗!大事!”
排队的几个妇女好奇地围过来听八卦。
舒染神秘地说:“我们宿舍搬走那个,挨罚啦!”
“谁,周巧珍吗?”有人忍不住问。
舒染点点头:“对!说是什么传播谣言,组织上要好好处理她呢!听说啊她在打小报告的同时,也有人打她的报告,还是和她关系特别好的!”
周围几个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舒染编的话唬住了,生怕对方会去连部里打小报告,万一上面处理下来……那后果不敢想。
很快,他们便沉默地回归到打水的队伍里。
一直到舒染打完水,都没有一个人再讲话。
舒染挑着水回到到宿舍,最后一点力气,将桶里所剩不多的水倒进水缸里。
水花溅起,缸底终于积了浅浅的一层,离满还差得远。
舒染撑着水缸边缘,大口喘着气。体力活是真累啊,她庆幸自己有文化,能争取到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任务。
*
陈远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坐在那张掉漆的旧木桌后面,桌上摊着几张写满字的材料纸。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把刃口雪亮的小刀,正专注地削着一截铅笔,薄薄的木屑打着旋儿落下,在他桌子上积了一小堆。
“笃笃笃。”敲门声很轻,带着点犹豫。
“进。”陈远疆削铅笔的动作没有停顿。
门被轻轻推开,是连里的保卫干事小刘。他进来后迅速带上门,快步走到桌前,压低了声音:“陈干事,牧区那边闹起来了!艾山家的老阿肯,拿着鞭子,把阿迪力那小子狠狠抽了一顿!动静不小!”
陈远疆手中的小刀停住了,他抬眼看向刘干事,问道:“原因?”
“嗨,还能因为啥?”刘干事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绘声绘色的意味,“就那点破事呗!说舒染老师偷水、半夜出去瞎跑,品行不端!老阿肯死活不让阿依曼再去启明小学了,说怕带坏了草原的姑娘!阿迪力那小子顶了几句嘴,挨了鞭子,听说气得跟疯牛似的,冲出来就往连队这边来了!”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估计……是找那位舒老师去了。刚才有人看见他往工具棚那边冲,拳头攥得紧紧的!”
陈远疆没有再问,立刻起身,干脆利落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蓝色军装外套。
“去牧区。”他依旧沉静,但的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啊?现在?”刘干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那启明小学那边……万一阿迪力那小子犯浑……”
“马连长在连里坐镇。你,”陈远疆穿上外套,目光扫过刘干事,“跟我去艾山家。了解情况,沟通。”他顿了顿,补充道,“教育,是政策。”
刘干事看着陈远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头那点看热闹的心思也散了,连忙点头:“是,是!我这就去牵马!”
陈远疆和刘干事赶到老阿肯家那顶毡房时,老阿肯正坐在小桌前,图尔迪垂着头,坐在下首。阿依曼蜷缩在母亲怀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早已哭累了睡去。
陈远疆解下马鞭放在门口,大步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