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领命,神态笃定,显然胸有成竹。
“曹威。”
“末将在!”
“你接管旧部弓弩手,掩护我中军右翼,肃清阻碍,而后随大军南下,直逼黄河。”
“得令!”
“何福进。”
“在!”
“你随我中军左翼……”
郭威决策清晰,语气果决,诸将信服。
待诸将分别领命而去。
魏仁浦出列,拿出一份写好的奏表,道:“明公,刀兵虽利,攻心亦不可废。学生以为,可每日遣使入京奉表,置朝廷于不义、不信,请明公过目。”
郭威没接,闭上眼,点头,示意魏仁浦念那奏书。
“臣昨得密诏,命郭崇威诛臣与王峻,此必李业、刘铢等奸佞蒙蔽圣听,构陷忠良,今帐下群情激愤,请臣南行赴阙,面陈冤屈。臣若强拒,恐三军哗变,河北一乱,契丹必乘隙来犯,先帝基业危在旦夕。不得已,唯领众南行,非敢犯上,实欲求陛下三事:一勘臣与王峻之罪;二诛李业、刘铢、苏逢吉等奸佞;三恤河北将士,勿使忠勇寒心……”
魏仁浦才念到这里,郭威抬手一止。
“若官家真诛了李业、刘铢又当如何?刘铢其人,我必亲自大卸八块。”
“官家夺权,全依赖这些奸佞,绝不会自断臂膀。”魏仁浦道:“哪怕果真如此,明公已到开封,又岂能不入京谒圣?”
郭威只思忖了片刻,道:“好,依你所言,即刻誊写用印,递往开封。”
萧弈在旁听得,暗忖魏仁浦又是好一条攻心之计。
郭威迅速做了决断,再次下令。
“擂鼓,点兵!”
“……”
“咚!”
“咚!”
天光微亮,大营中响起连绵不绝的鼓声,穿透晨曦。
巨大的校场之上,寒风吹拂,战旗猎猎。
萧弈跟在郭威身后,快步走向点将台。
他能感受到无数的目光往这边看来,放眼看去,数万甲士如乌云聚合,列成森然、整齐的方阵。
长矛如林,盔甲反射着惨淡的晨光,杀气弥漫四野。
眼前,郭威身披大氅,背影魁梧,巍然屹立。
鼓声停歇。
校场数万人不发一言,唯有风声旗响,充满了不安与期待。
“将士们!”
郭威声音嘶哑,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他举起一封绢帛诏书。
“我等浴血奋战,平三镇、驱契丹,为朝廷戍守边关、流血流汗。昨夜,我终于收到了京中圣旨,不是封赏,不是抚慰,而是诛戮!”
他当众展开绢帛,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诏书内容念出。
待那一句“削河北之势,绝藩镇之患,以安朕心”读罢,他已声嘶力竭。
一纸诏书被丢下战台。
自有校将拾起,向列阵的诸将逐一展示,传令兵次第向普通兵士高声复述。
如同一点火星坠入滚油。
校场上,轰然爆发出了猛烈的、愤怒的呼喝声。
萧弈居高临下看去,仿佛看到数万人的怒火熊熊燃烧,冲天而起。
“狗皇帝!”
“杀千刀的!”
“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良久。
郭威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将士们骂够了,他才猛地拔出佩刀,指向天空。
“今奸佞蒙蔽圣听,诛戮功臣,与其坐以待毙,阖族被屠。不如挥师南下,清君侧,诛奸佞,廓清寰宇,尔等可愿追随?”
“我等愿随大帅!”
“好!今随军南下者,斩敌一级赏钱五贯;破城先登者,职升三级,赐田百亩;擒杀奸佞,首功者授刺史,荫及子孙,协擒者赏百贯;战死沙场者,按月给其家粟米三石,子愿从军者,补父职,永不绝禄……”
顿时,欢呼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