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周回到家,也许是这一天情绪过于波动,她本应该要担心爸妈知道成绩后的反应,但很平静地告知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她妈起身到厨房端来一碗小馄饨,“考也考了,考差了也没办法,你自己知道下次留心就好了。”
算不上责备的话吧,温热的食物顺入食道,方敏周把食物和爸爸谆谆的说教一起默默咀嚼掉。
爸妈态度比较平静,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一次被修复的信任危机。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事情。
她的中考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但入学后几次考试却都不过中等甚至偏下。她焦虑,爸妈也着急,她沮丧,爸妈也失望,但接受了事实般,反过来宽慰她。
方敏周始终记得那种屈辱感,爸妈的退让像一把软刀子,硬逼着她承认自己的不优秀,但她不甘心,她就是觉得那不是她的水平,她就是觉得她是能考好的。
然后爸爸对她说:“你说我们不相信你,但你每次都说下次会考好,但实际上,没有做到。信任不是嘴上说来的,我们也不是就不相信你了,只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多压力。”
方敏周也始终记得在听到这番话后,某种清醒过来后的冷意。
爸爸只是话说得比妈妈好听些,什么“没有想要给她压力”是假的,但方敏周没有意识到,她原来在承诺,那承诺没有依据没有结果,便是信口开河。
幸运的是,这之后的期末考试,她一跃变成了班级第五名,从此没再跌出过段前五十。
直到这次。
还好,他们有了经验,她的承诺从此只说给自己听。
孩童时懵懂无知,听爸妈的话,被爸妈牵引着,现在方敏周的头顶长出了角。
这角可能会伤着人,方敏周不想顶撞爸爸妈妈,而她也感觉到,爸爸妈妈不想伤害她也不想被她伤到,就像牛会被红布刺激,成绩是他们之间微妙角力的锣鼓,双方都尽量偃旗息鼓。
所以,方敏周觉得她大概是看不起王衎的宣言的,可是贬低他,又像是在贬低过去的自己。
而表面上,王衎好像真的开始好好学习了。早自习他还是来不了早,但上课明显认真了许多,自习课也不睡觉看闲书了,拿来问方敏周的题目都变难了很多。
方敏周惊讶的同时,还是怕别人看出这与她有关——是不是她的关系,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但在发现王衎热衷于钻研难题时,她忍不住提醒他:相比揪着难题不放,不如打好基础来得实际。
她都还会基础题丢分呢。
她故意把话说得冷冰冰的,以免被误会是关心,本以为王衎会觉得没面子恼火,但他倒是平常脸色地说知道了,可接下来上课期间,又是两下三下地瞄她,瞄得方敏周心底一股无名火起。瞪他,他顺竿往上爬,悄然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所以你也想让我考好是不是?
方敏周手起刀落,“刺啦——”一声,再次撕掉纸条。
王衎撇嘴耸耸肩,假模假样地看向黑板听课。
方敏周冷眼等着看王衎这三分钟热度能坚持多久,一个星期半个月?倒不是她小瞧他,而是但凡能坚持认真学习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吊儿郎当。
王衎坚持到了第二次月考,考得还不错,又进步了几十名,挤进了段前一百五十,这个成绩和他预估得差不多,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清楚自己“到头了”,高一他考得最好的一次也就这个水平。
不过——至少继续进步了,王衎觉得自己表现得还是很不错的,值得鼓励,不过这次考试有比他更高兴的人。
金柏浩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考到了班级第三,比考回了班级第四的方敏周还要高,拿到成绩单的他欣喜若狂。
看到方敏周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默然不语,王衎忍不住让金柏浩注意点形象:“月考而已,至于吗,范进中举呢?”
他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