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仁乃当代大儒,听学收益颇丰,玉鹤安埋在书案整理,抬首时习惯性望向矮榻。
矮榻上堆叠着薄被,鲜亮的鹅黄色,柔软的锦缎里面塞满了雪白的棉絮,外面绣着几朵盛开的白昙。
小案上放着那几本游记,都只被玉昙翻看了前面几页,就没耐心再读下去了。
玉昙一般叩着游记,裹着薄被蜷缩在矮榻上打盹,像冬日里守着暖炉困倦慵懒的猫。
玉鹤安提着的笔再也落不下去,心难静,书是看不下去了,他起身出了屋子站在廊下。
雪后的阳光刺目但不温暖,廊下那串风铃上,琉璃和贝壳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晕。
无风至,风铃不会响。
他抬手拨弄了一下,风铃“叮铃”作响。
最初,玉昙黏他,想他带她出去玩。
他年少心性不够坚定,不能做到心无旁骛。文章时常晦涩难懂,总被玉昙带偏,明明一个时辰能看完的书,她若是在,得看快两个时辰。
他埋怨玉昙在耳畔聒噪,玉昙抿着唇用力地瞪他,翌日,她便捣鼓着在廊下挂了串风铃。
等到他再被书折磨时,抬头瞧玉昙。
玉昙会眉毛轻轻上挑,杏眼微微瞪大,得意地抬着下巴,“阿兄,风铃在响,不是我吵你哦,你不能怪我。”
“哎——”一声哀叹将他从回忆中抽离,长明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口,“娘子,今日又没来,已经四天了。”
玉鹤安顺着长明的视线望过去,只有院角的枯枝在微风中轻晃,“长明,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长明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
“那日娘子明明向郎君解释了,郎君太注重礼教,觉得娘子……不规矩。
下雪天本就路滑,楚郎君也是担心娘子才会相扶,若真是摔在雪地上,摔断腿才是大事。”
“哪会这样。”
“去年,郎君我们在沧澜山雪地摔了一跤,奴才的腿就断了,生生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地,您难道忘了。”
长明语罢,已经不见玉鹤安的身影,只在院子角落看到一袭快要消失的白袍,不由得笑出声。
玉鹤安在外为人行事,自是克己复礼注意分寸,可单单对玉昙……
五年前的一场争吵,玉昙去了渔阳,等了两年终于等到她归来时,可再不见她来风旭院,后来玉鹤安又出门游学。
原本亲密的兄妹,变得生疏又冷淡,好不容易缓和些,长明盯着玉鹤安的背影摇头,他家郎君的臭脾气又上来了。
希望这次兄妹之间的误会不会太久,长明摇了摇头追上玉鹤安的步伐。
*
玉鹤安站在岚芳院外,仔细算来,他竟然从未来过这。
幼时,玉昙养在宋老夫人的院子,玉昙若是在风旭院待晚了,他送她也是去禾祥院。
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像玉昙那五年他从未踏足的人生。
走近了才瞧见,一身着粉色短袄的婢女蹲在墙角,背对着他,跪得虔诚无比,嘴里念念有词:
“天官赐福,百鬼消退,万病不侵。
求求各位神仙显灵,保佑我家娘子。”
婢女语罢,吹燃火折子点燃一堆符纸。
这个婢女他认识,和玉昙一同长大,是侯府的家生子。
玉鹤安快步走近,冷道:“兰心,你这是在做什么?”
“郎君。”兰心被吓得后退半步,扑通跪倒在地,“奴婢未起害人之心,还请郎君饶恕。”
“杳杳在何处?”玉昙待婢女宽厚,他自然不便处罚,玉鹤安长叹口气,未忘来这儿真正目的。
兰心想起玉昙的嘱托,连忙起身,拦在玉鹤安面前,“郎君,娘子已午睡了。”
玉鹤安瞥了兰心一眼,她眉头紧皱,眼珠乱转,面上太过慌乱,还有方才口中的念词,他直觉不对。
长腿一跨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