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奶奶庙赶集路上。
车轮碾过干燥的土路,扬起一阵呛鼻的尘烟。两匹枯瘦的老牛哼哧哼哧地拉着沉重的板车,车上堆得像小山。
秦牧攥着粗糙的缰绳,坐在车辕上,小脸拉得老长,眼底那股子兴奋劲儿早被这几天车轮碾压般的枯燥路程磨得干干净净。
赶集?小时候或许还能有点新奇劲儿,现在?呵!
与他的蔫头耷脑截然相反,林枫盘腿坐在一堆麻袋上,怀里抱着团毛茸茸、雪白耀眼的小东西。那是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白狐,皮毛光滑如最上等的绸缎,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浸在清泉里的黑水晶,滴溜溜转着,好奇地打量这个烟尘弥漫的世界。
林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小白狐软乎乎的下巴,指尖偶尔恶作剧般拨弄一下那蓬松柔软的胸脯绒毛。
“呜…”小白狐喉咙里发出抗议般的低鸣,扭动着想要挣脱那无赖的手指,小小的爪子徒劳地去推操林枫的手腕,却引得林枫笑意更深。
林枫轻轻捏了捏它粉嫩的耳朵尖。
“枫儿,什么时候又得了这么个灵气十足的小宝贝儿?”司婆婆坐在对面,浑浊却精明的目光扫过林枫怀里那团雪白,语气带着探究,“瞧着可不像是大路边捡的凡物。”
“前两天山里溜达,它自个儿撞上来的,”林枫随口应道,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小白狐炸毛的脊背,惹得那雪白的皮毛又是一阵波浪似的起伏,“瞧着顺眼,就揣着了。”
他抬眼,看到司婆婆眼底那抹了然又意味深长的神色,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当然没有把经过说明。
司婆婆眯了眯眼,没再追问。
这小子,身上的秘密就像大墟深处那些破庙里的石缝,扒开一层还有一层,深不见底。
这只小白狐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却又被强行收敛起来的妖元波动,瞒得过别人,可未必能全瞒过她这双近乎通幽的眼睛。
车轮骨碌碌碾过最后一片沙砾地,眼前豁然开朗。
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香料、兽皮、熟食以及劣质酒水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是几乎能把人掀飞的巨大声浪!
残垣断壁的巨大庙宇遗迹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大地尽头,巨大的石柱断裂倾颓,爬满了青藤。而围绕着这片古老废墟的,是足足蔓延出去十余里的庞大集市!
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喧嚣声鼎沸,直冲云霄。
各色帐篷、草棚、板车摊位鳞次栉比,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捏糖人的老汉手指翻飞,金黄的糖稀眨眼间变成栩栩如生的鸟兽;赤膊的壮汉正对着烧得通红的铁锅猛力颠炒,油星四溅,香气诱人;喷火艺人鼓起腮帮子,“呼”地喷出数尺长的炽烈火龙,引得一片喝彩。关在粗糙铁笼里的异兽毗牙低吼;矿石、珠宝在简陋的摊位上闪着粗糙的光;更远处,甚至能看到插着草标、神情麻木的年轻女子被父母推操着站在角落待价而沽……林林总总,光怪陆离,穷尽人间百态。小白狐仙清儿瞬间忘了刚才的憋屈,从尾巴里抬起脑袋,灵动的眼睛瞪得溜圆,耳朵警觉地竖着,小鼻子不停地翕动,被这前所未见的喧嚣与繁华冲击得有些晕乎乎的。
“镇央宫的地图上,这地方该叫天狼宫吧?”秦牧看着那废墟,低声嘀咕,满是不解,“咋就成了奶奶庙了?”
残老村在庙会深处显然是有固定地盘的老主顾。
牛车七拐八绕,避开人流最汹涌的地段,来到一块相对开阔的区域。众人立刻熟稔地忙碌起来。秦牧帮着屠夫支起油腻的木案板,沉重的铁鬃獠猪被屠夫单手提起,“咚”地一声掼在案板上。林枫则轻松拎起马爷那沉重的木桌木凳,稳稳摆好;哑巴的铁炉和风箱在他手下咔咔作响,迅速就位;司婆婆的布匹被林枫一卷卷展开,挂在简易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