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吞并了何止六七万顷民田?
秦王那点家当,给他提鞋都不配!
生活奢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座耗时近十年、花费二百八十万两白银才建成的王府。又想起了后院里,从中原、江南搜罗来的上百名美姬。
盘剥地方?朱常洵的呼吸猛地一窒。他想起了与自己合作的徽商盐帮,他们垄断数省私盐,每年流入他私库的银子比朝廷从河南一省收上来的正税还多。而去年,洛阳城外饿浮遍野。
他是怎么做的?非但一粒米都未曾施舍,反而下令加紧对佃户的催租。
侵占田亩、生活奢靡、盘剥地方……
《大明月报》上那些刺眼的罪状,哪里是写给秦王的?这分明是照着他朱常洵的所作所为,一笔一划量身定做的催命符!
“呼…………”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他过去几十年里从未想透过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姓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
只要不扯旗造反,皇帝无论多么不快,都必须捏着鼻子将他供养起来,这叫与国同休,是祖宗定下的体面。
现在他明白了。
全错了。
在这位心狠手辣的皇侄眼中,他们这些宗室叔伯,不是长辈,不是亲情。
他们只是他充实内帑的储备金!
杀一个不算富裕的秦王,就能用《大明月报》昭告天下,抄没出数百万家产……这笔买卖做得太划算了!他那位皇侄已经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下一个,他会杀谁?
还用问吗?整个大明还有比他更肥的猪吗?!
一股无能的狂怒,猛地从恐惧的深渊中窜了上来。
凭什么?!
自己安分守己,怎么就碍着他了?
不就是因为国本之争的旧事吗?那都过去几十年了!
朱常洵肥胖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然而这股愤怒仅仅持续了三息,便被一股更深的冰冷恐惧无情浇灭。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就在这时。
“吱呀”
门轴轻响。
朱常洵浑身一激灵,惊恐地望向门口,心腹大管家躬身引着一个青布长衫的中年文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大管家使了个眼色,便倒退着出去,将暖阁的门轻轻关上。
来人是汪宗德,扬州徽商总会八大执事之一,他私盐生意上最核心的伙伴。
往日里点头哈腰的汪宗德,今日却不同,他依旧长揖及地,恭敬行礼,但朱常洵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低眉顺眼的姿态下,隐藏着一双冷静到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像商人拜见王爷,更像一个老练的仵作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具即将僵硬的尸体,盘算着从何处下刀。
汪宗德行完礼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垂手低头,任由这令人窒明般的沉默在暖阁中发酵。
他知道,此刻的福王,已被皇帝登基以来的各种行为将理智与尊严彻底击溃,唯有沉默,才能让这头肥硕的困兽,自己将求生的欲望燃烧到极致。
终于,朱常洵崩溃了。
他颤抖着端起冰凉的茶水,洒了大半在王袍上,“京……京里……”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到底……到底怎么说?”
来了。
汪宗德心中冷笑,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悲悯沉痛,他向前两步,压低声音,不谈国事,只谈钱和命“王爷千岁,那份《大明月报》,您也看到了。”
汪宗德的声音轻如羽毛,却重重砸在朱常洵心口。
“上面所列家产,还只是官面文章。据我们京里的内线传话,秦王府抄没的家产……白银、珍宝、古玩、田契……林林总总已尽数归了国库!”
朱常洵眼睛眯得更甚。
汪宗德凑得更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皇帝……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