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宣告着皇帝的军力不再是无源之水,他已经拥有了源源不断爆兵的能力,他离开京城,京城的兵力却不减反增。这意味着天子的意志已经可以脱离任何人的掣肘,自我生长,自我壮大!
而在校场正中央那座高台的周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着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
他们冰冷的视线锁定在勋贵们身上,像是阎罗殿前等待勾魂的鬼卒,只待御座上的那一位,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寒风卷过旌旗的“呼啦”声,以及勋贵们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达到顶峰之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高台之上。
是皇帝。
他只穿了一身玄色的戎装,腰束革带,脚踩军靴,他的身形并不算魁梧,但当他一步步走向高台中央那张孤零零的龙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他的身上有着无法言喻的气场,仿佛整个校场的杀气都成了他身后的背景。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
没有太监高呼“陛下驾到”,亦没有繁琐的礼仪,皇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缓缓地,一个一个地扫过台下每一位公、侯、伯爵的脸。
皇帝的眼神很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是超越了愤怒的漠然。
当皇帝的目光扫过时,被注视的勋贵无不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他们感觉到的不是君王的威严,而是被天敌盯住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开口了。
“诸位爱卿,朕离京数月,远赴陕西。”
朱由检用近乎平淡的语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讲自己看到的千里赤地,讲那些为了活命而啃食树皮、草根,最后开始吞食观音土的百姓,他讲那些肚子被泥土撑得鼓胀,跪在路边慢慢死去的孩子。
他讲得很细,细到仿佛一幅画卷在所有人眼前展开。
………那观音土细腻洁白,百姓说吃了不饿。但它不克化,吃下去堵在肠子里,最后活活把自己胀死。朕亲眼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就那么躺在她已经没了气的阿娘怀里,小脸煞白,肚子却像个鼓。她的小手里还攥着一捧白色的泥土……”
台下,开始有年轻的勋贵面露不忍,脸色发白,甚至感到阵阵生理性的反胃,他们这辈子都无法想象那种景象。
朱由检没有停。
“朕还看到易子而食。两家换了孩子才下得去手。锦衣卫回报说,一个村子里,夜里已经听不到婴儿的啼哭声了。不是因为都饿死了,而是因为……都被吃掉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述说一本史书上的记载,可每一个字,都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皇帝没有控诉,没有咆哮,但这种极致平静的描绘所带来的冲击力,远胜过任何雷霆之怒。当皇帝讲完这一切,校场内已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五千京营老兵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他们,是这一切的亲历者。
朱由检停顿了片刻,似乎是给台下的人留出一点消化这地狱景象的时间。
然后,他话锋陡然一转。
那平淡的语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森然,他的目光不再是平静的湖面,而是化作了两道锋利无匹的刀锋狠狠地剜在每一个勋贵的脸上。
“朕在陕西,看到万千流民。”
“朕想问问诸位爱卿”
皇帝故意在这里停住,让那无边的恐惧在人群中迅速发酵、蔓延。
勋贵们屏住呼吸,只觉得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
朱由检看着他们一张张煞白的脸,一字一顿:
“这些流民,从何而来?”
“他们的田,到哪里去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勋贵的心头。他们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