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月也压低了声音,接口道:
“账簿也是,昨日我送新呈上来的份例册子进去,见娘娘握着笔,半天都没落下一个字,就盯着某一页愣神,我悄悄瞥了一眼,不过是寻常的采买记录,并无什么特别,”
“而且,娘娘这几日夜里歇得似乎也不安稳,守夜的丫头说听见内间有轻微的踱步声。”
李嬷嬷的脸色更加凝重,
“是啊,我也瞧见了,用膳也用得少,像是没什么胃口,问可是身子不适,只说是天热燥的。”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不解与担忧,
她们的主子,自从那次祭天回来“开了窍”后,向来是雷厉风行、算无遗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何曾有过这般心神不属、隐隐烦闷的模样?
“莫不是,因为太子爷?”福月试探着开口,声音更低了,
“太子爷前几日为着李格格动胎气的事,那般不管不顾地冲来发作,虽然并未真出什么岔子,但太子爷为了妾室那般疾言厉色,终究是伤了娘娘的心吧?”
她想起那日太子暴怒狰狞的模样,仍心有余悸。
瑞兰却摇了摇头,谨慎地说:“我看不像,”
“娘娘对太子爷,似乎早已不在意那些了,那次之后,娘娘待太子爷依旧是那般客气又疏远,并未见多少伤怀之色,倒像是……像是另有心事。”
二人住了口,同时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沉吟片刻,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思索的光,
“也不是朝务上的事,内务府如今被娘娘梳理得铁桶一般,凌普那老滑头服服帖帖,牛痘的事也在稳步推进,并无纰漏,后宫有太后娘娘镇着,佟佳贵妃也是个不管事的,无人给娘娘气受。”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瑞兰有些着急。
“莫非是,”福月忽然想到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气音,“是瞧着李侧福晋膝下有小阿哥,李格格如今又有了身孕,便……”
这话一出,瑞兰和李嬷嬷脸色都是一变,随即更是黯然,
李嬷嬷长长叹了口气,“这女人怀胎终究看缘分,况且太子爷待娘娘……哪能说有便有的呢。”三人再次沉默下来,
这个猜测似乎最接近,却又无法完全解释那份深藏的、连她们这些心腹都难以触及的烦闷根源,“唉。”李嬷嬷又叹了口气,
“咱们在这儿胡乱猜测也是无用,主子不愿说,咱们便只能更加精心地伺候着,”
“明日让小厨房换些清爽开胃的菜式,瑞兰,夜里警醒些,听着点动静,福月,我记得库里还有些上好的安神香,晚些给娘娘点上。”
“是,嬷嬷。”瑞兰和福月齐声应道,脸上忧色未褪。
油灯噼啪一声,爆出一个小小的灯花,旋即又恢复昏黄,
外面的窃窃私语停了,只余下窗外无尽的、沉沉的夜,
石蕴容静静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帐上的花纹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轻的厉害,
其实李嬷嬷几人猜的没错,她确实是看到大小李氏有孕,想到了自身,
但更多的是想到宝珠,
她从重生回来便掐算着日子,
如今日子一天天滑过,她的心也一日日收紧,
她几乎能清晰地数算出距离前世怀上宝珠的日子还有多久,
她的女儿,她的宝珠,她那因胤初失势圈禁,而被登基上位的老四嫁去抚蒙惨死草原的独女……也必须要回来才行!
然而,目前横亘在前的最大障碍,不是旁人,而是她的阿玛一胤初,
自祭天那晚她以下犯上、之后又屡次顶撞甚至动过手后,胤初对她已是避之唯恐不及,
莫说同房,便是平日里的正常相处都带着三分警惕七分膈应,
他宁愿去程氏那里寻求温存,或是去小李氏处显示对皇嗣的重视,也绝不愿踏进正殿半步。石蕴容试过几次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