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死了。
她女扮男装机关算尽,从翰林院修撰爬到先帝托孤重臣,靠的不仅是才学,还有近乎偏执的谨慎——嗓音常年压低到喉间留下旧伤,束胸从未间断,甚至不惜服食寒药,断了月信。
可最终,一场大火,将她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她猛地睁开了眼,喉间的灼痛感似乎还未散去,入目的却是一片陌生的轻纱帐顶。
不对!
她本能摸向腰间常年隐藏的短刀——
指尖触及的,却是轻软光滑得绸缎寝衣,触感陌生得让她心下一沉。
她蓦地翻坐起身。
动作间,墨色长发如云般披散下来,垂落肩头。她一眼瞥见屋角立着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又熟悉的脸。
眉眼轮廓与她极为相似,眼尾却描着时兴的、她绝不会沾染的桃花妆,平添几分娇柔媚态。
顾意的心脏骤停一瞬。
她猛地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
十指纤纤,嫩如新剥葱白,腕间一对翡翠玉镯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养尊处优地像是从未沾过阳春水。
顾意刹那间出了身冷汗……
她的手,握过刀也挽过弓,早生了茧,指节也因常年握笔而微微变形……这不是她的身体!
可铜镜中的脸却与她相似得骇人,连颈侧那颗朱砂痣都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的、只存在于志怪传说中的念头,疯狂钻入脑海。
她莫非……借尸还魂了?!
就在此时,院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侍女小心翼翼的回话:
“……夫人高热刚退,还未醒……”
“下去。”
一个低沉冷硬、仿佛淬着冰的男声响起,隔着门廊,依旧清晰地砸入耳膜。
顾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冻结!
这个声音——
她就是死上十次,也绝不会认错!
楚望钧!她的死对头!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先于思考,她瞬间躺回床上,闭眼屏息,将所有外露的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完美扮演一个刚刚退烧还未苏醒的病人。
“吱呀——”门轴转动。
长靴踏过青砖地面的声音,稳而轻,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她骤然提速的心跳上。
那脚步声在床前停下,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下来。
顾意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让人呼吸艰难。
“还要装到几时?”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里不含一丝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顾意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张轮廓分明、俊美却过于冷硬的脸庞。楚望钧未着朝服,一身玄色劲装,眉宇间积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望钧的瞳孔却几不可察地猛一缩。
这眼神……
清醒、冷静、锐利,甚至带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近乎审视与挑衅的光芒……完全不同于往日的痴缠与畏惧。
像极了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人!
荒谬的既视感让他眸光骤然冷沉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腰间剑柄,仿佛在克制某种翻涌的情绪。
“姜云湄,”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的名字,带着一种明确的警告,“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本王?”
姜云湄?!
顾意心头剧震,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茫然与虚弱。
原身竟然叫姜云湄?
——那个传闻中,被楚望钧圈养在私宅、从不示人的金丝雀?!
她竟然重生到了死对头的小妾身上?!
老天爷这玩笑开得未免太过残忍!
电光火石间,顾意压下几乎要炸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