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幕低垂,阴云堆砌,裹着浓重水汽的湿冷海风一阵儿紧着一阵儿。
吹得棕榈叶子“哗啦啦”乱响,却总不见那瓢泼大雨痛快落下。
这光景落在岛民眼里,就像那遭瘟的龙王爷嘴里含了一口水,在喉咙里咕噜噜响个不停,却偏偏吝啬地不肯张口。
谁也不知道这口“水”什么时候憋不住了,就会轰然倾泻,给他们地上这些为税银奔波的蝼蚁们,一份十足的惊喜。
或是冲垮晾晒的渔网,或许是淹没低洼的屋舍,总之,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暴雨将至的恐慌,如同这潮湿闷热的空气,在岛上每一个角落肆意蔓延、发酵。
码头间、村道上,随处可见低头赶路,行色匆匆的人影。
就怕手脚慢了,那暴雨不期而至,耽搁他们下海、卖鱼,攒税银的光景!
几个做完忙完活计的妇人,挎着空瘪篮子,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往家里赶。
“啧!这咋又喂上咧!”
路过李家小院时,恰巧见到李长生坐在小马扎上,身前是半筐鲜活的银鳞海鱼。
他慢条斯理地捻起一条,手腕一抖,那鱼儿便精准落入院中那白雕儿的铁喙里。
那雕儿倒是来者不拒,连脖子都没咋动,喉头一滚,鱼儿就没了踪影,金色竖瞳半眯着,舒服地咕噜两声。
还挺享受哩!
若是这雕儿完好无损,是头将来能帮着捕鱼的凶悍猛禽,她们或许还能理解,权当是一种下注,赌它以后能痊愈,当个厉害帮手!
可偏偏,
村儿里谁不知道这雕儿伤了翅膀?
那厚厚的粗布绷带还缠着呢!以后能不能再飞起来都是个大大的问号,更别提捕鱼了!
这哪里是喂鸟?分明是把那白花花的银子,往那无底洞里扔啊!
“啧!”
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心疼得直抽冷气,连忙一手按住自己起伏的胸口:“又喂上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这心里头堵得慌!”
旁边一个瘦削些的妇人,眼神复杂地扫过那筐海鱼,又看看自家空荡荡的鱼篓:
“谁说不是呢......”
“这节骨眼上,谁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连自家娃儿碗里的鱼汤都薄了几分?听说李家的媳妇为了省下半条咸鱼换铜板,昨儿个饿得差点在腌坊晕过去!”
“哎哟是啊,我家那口子今个儿在鬼牙礁外转了大半天,就捞回几条巴掌大的小鱼仔,连半钱银子都换不到,李老头儿倒是真舍得!”
“唉!这税银难啊......”
“嘘!小声点!”
另一个年长些的妇人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带着敬畏,瞥了一眼院中那似乎对外界毫无所觉的老人。
“现在得叫李爷!你没见前几日城里来的那帮金鲨门武师都对他客客气气?老爷子他......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哪儿懂?”
“快走吧快走吧,这风刮得贼邪性,怕是大的要来咧!”
——
几个妇人被年长妇人一提醒,想起李长生如今在村儿里的身份地位,已今非昔比。
心头那点嫉妒和不满,瞬间被更大的敬畏和不安压了下去。
她们不敢再多看一眼那“挥霍”的场景,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连忙低下头,脚步更快了几分,几乎是小跑着匆匆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
而此刻,几棵相隔丈许的棕榈树外,三座木屋圈了一小块地,围成一片。
李长生的侄子李二铁蹲在门口,粗糙的大手无意地搓着一根草绳,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媳妇刘氏,就是那个前几日为了省下半条咸鱼换铜板,差点饿晕在腌坊的妇人。
刘氏此刻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个空了大半的盐罐子,脸色比锅底还黑。
“当家的!”
她压着火气,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