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寒意,吹皱水面。
李二铁摇着船橹,粗粝的手掌紧握着橹柄,腰杆却挺得笔直,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尽管此前被那李大彪请去喝酒,以及在金鲛帮的疤脸面前时,腰弯得比草虾还低。
此刻,他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踩着脚下这条吱呀作响的破船,满身鱼腥,目光却像是看风景般扫过沿途那些归港的舟楫。
那眼神里,分明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嘿,这老头子......”
他砸吧砸吧嘴,心头那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像刚灌下去的二两烧刀子,热辣辣地往上涌。
“平日里闷葫芦一个,蔫了吧唧的,背地里藏得可真够深!真人不露相啊!”
他思绪翻腾。
大伯早年去城里武馆练过几个月。
这事儿老爹临终前提过一嘴,他当时只当是闲话,压根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
“怪不得李大彪那厮,非要拉着我去喝酒,还让我盯着老头子,原来是早嗅到味儿了,想让我来探个虚实!”
有大伯撑腰,李二铁胆儿也肥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下意识琢磨开来。
这消息可是个宝贝疙瘩!
怎么着也得再从李大彪那厮身上薅点,至少,至少得把今日这船租子结了!
可这念头刚起,就被他自个儿掐灭了。
“嗐!想什么呢!”
他猛地一摇头,还薅什么羊毛?
把这消息往李大彪那儿一递,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到手了!那可是十两!
不仅如此,还有金鲨门的门路!
金鲨门!
清湖城四大武馆之一!
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门里出来的,那可都是能打能杀的爷们儿,要是能把恒儿送进去,他李二铁在这金沙村,不,在十里八乡的渔把头里,那都能横着走!
够他吹嘘到入土了!
越想,他心头那团火就越旺!
李二铁只觉浑身得劲,抡圆了胳膊,将那船橹摇得虎虎生风,破船像离弦的箭般劈开浪头,朝金沙岛码头驶去!
什么大伯接济的二两银子?
什么血脉亲情?
早被这泼天的富贵和光宗耀祖的念头,冲得连渣都不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李大彪,快点从他手里拿到银子!
至于李大彪想干什么?
大伯能徒手撂翻六七个凶悍的匪徒,还能和徐氏驻守金沙岛的巡海把头攀上关系。
那李大彪能欺辱自己,难道还能在大伯面前逞凶不成?届时他李大彪找死,自己则拿到银子和门路,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
金沙岛形如一枚楔入碧涛的巨钉。
而坐落于山顶的金沙山庄,便是牢牢钉在这巨钉顶端、俯瞰四野八荒的权力顶点。
海风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站在府邸前的露台上,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是鳞次栉比的渔岛小镇,其次是如蚁群般渺小的渔村屋舍。
远处是金沙港码头繁忙的船只舟楫,更远处则是碧波万顷、海天一色。
徐南天与同行的几名下属,押解着被鲛筋死死绳捆缚着的杨峰,沿着山石小径拾级而上,出现在山顶露台的巨大门扉前。
他深吸一口气,恭敬道:“禀公子,金沙岛巡守总管徐南天,押解要犯杨峰求见!”
片刻沉寂,厚重大门滑开一道缝隙,一名身着深青色劲装、气息沉稳雄厚的护卫侧身而出。
目光扫过徐南天和他身后的杨峰,尤其在杨峰那惨白扭曲的脸上停滞一瞬,低沉道:
“进来。”
门后光线骤然敞亮,海风呼啸,四根巨大的深海沉木梁柱撑起看台,更显空旷冷冽。
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