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项测试。”参谋的声音在空旷的测试场上回响,像一把冰冷的标尺,量度着极限。“极端复杂地形,连续高速行驶。”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直到它散架,或者耗尽所有燃油。”
张铁山在驾驶舱里,听着通讯器里的指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伸出手,将一个水壶牢牢地卡在座椅旁的支架上。
然后,他挂上了二档。
“吼——!”
如果说之前的测试是力量与坚韧的展现,那现在,就是一场纯粹的、毫无人性的暴力折磨。
“铁砧-1”冲了出去。
它不再是谨慎地攀爬,而是在泥泞的赛道上疯狂地漂移。
车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扬起漫天泥浆,而四个车轮却像拥有独立思想的猎犬,死死咬住地面,强行将失控的姿态修正回来。
它冲上一个土坡,巨大的车身被抛向半空。
滞空。
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轰!”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这一下,被狠狠地砸进了胸腔。
那套复杂的扭杆悬挂系统,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车身几乎被压到了地面上。
但,也仅仅是零点几秒。
它又猛地弹了回来,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毫不停留地冲向下一个障碍。
跳跃。
漂移。
紧急制动。
高速过弯。
张铁山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拷问着这台机器的每一颗螺栓,每一道焊缝,每一根筋骨。
一个小时。
发动机的咆哮声依旧雄浑,没有丝毫力竭的迹象。
两个小时。
悬挂系统在不断地自我调节,将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冲击,化解于一次次优雅而强韧的屈伸之中。
三个小时。
车间里的工人们已经不说话了。他们只是看着,看着那头在泥泞和尘土中翻滚、冲撞、咆哮的黑色巨兽。
那不是一台机器。
那是他们用血汗、用不眠的夜晚、用被铁屑划破的双手,共同孕育出的孩子。
一个,正在经历最残酷成人礼的孩子。
当第四个小时过去,张铁山终于驾驶着“铁砧-1”缓缓驶回起点时,它已经完全变了样。
车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浆,像一件迷彩服。
几处装甲板的边缘,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微微卷曲。
排气管因为长时间的极限运转,散发着一股暗红色的余温。
它看上去疲惫、狼狈,伤痕累累。
但它,还活着。
张铁山关掉引擎,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推开舱门,从驾驶舱里跳了下来。
他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湿透,脸上也溅满了泥点,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像两颗星辰。
他走到何司令面前,立正,敬礼。
“报首长。”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这是一头,真正的野兽。”
下一秒,整个测试场,彻底化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王大锤和李卫国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张铁山,将他高高地抛向空中。
工人们、战士们,所有人都冲向那辆刚刚征服了地狱的战车,他们用手抚摸着它那还带着温度的、粗糙的装甲,像是在抚摸英雄的勋章。
赵兴国再也忍不住,他转过身,用手背狠狠地擦着眼睛。
何司令看着眼前这欢呼的人群,看着那辆伤痕累累的“铁砧-1”,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刚毅面庞,终于彻底融化。
他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陈明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
庆功的喜悦是短暂的。
一个下午的休整后,所有核心成员再次聚集在了“作战指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