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内侍领进来,恭顺行礼的张陆,垂拱帝出声问:“明月珠,他是谁?”
张陆面色黝黑,身量不高,容貌普通,看着并无甚奇异之处。
李悬黎目光轻飘飘自颤颤巍巍的林侍郎身上一掠而过,她幽幽笑道:“阿耶,您别看这张陆瞧着是普普通通的,可他其实有大能耐呢。”她微微一顿,“因为他能够死而复生。”
林侍郎听着李悬黎这话已是面如死灰,仿佛是已然窥得了林家满门随着他一并赴黄泉的情景,原本强撑着的一口气这时候是再也支撑不得。
“四皇兄也别瞪着我了,怪吓人的,你虽然比林侍郎年轻许多,可这记性却是远远不如呢。”李悬黎笑盈盈地瞧着秦王,声音落得分外柔和,似是一尾轻盈点水的燕鸟。
秦王瞥了眼林侍郎,他有些不解地蹙紧眉头,但很快他就冷笑着朝李悬黎道:“齐光,你再做些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死而复生这样鬼话,亏你也能说的出来。”
“阿耶,你可莫要相信齐光的鬼话,她从小就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最会糊弄人和骗人。”秦王恳切地对垂拱帝说道,“满朝谁不知道工部楚侍郎与齐光来往密切,齐光定是为了工部尚书位子,所以蓄意构陷儿臣与林侍郎。”
垂拱帝阖眸,对眼前满目真挚的蠢儿子实在是有点不忍直视意思,李悬黎胜券在握,林侍郎战战栗栗,可秦王却能全然视作无物,真不知该说他蠢钝如猪,还是他太过自信到把自个也给骗了进去。
垂拱帝转眸看着从容含笑的李悬黎,他都不由生起来点莫名的欣慰,道:“明月珠,别再卖关子,这张陆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李悬黎柔声细语地说道:“阿耶,这张陆曾是玻璃坊匠人,垂拱三十三四月他被选为为千秋万年楼提供玻璃的工匠。”
“垂拱三十三九月,张陆酒醉后返乡,途中山路颠簸,张陆不慎跌落山崖,搜寻半月,虽未找到张陆尸身,可却寻到了沾满血渍的张陆残破衣衫,就此张陆被认定为身亡……”
听到李悬黎的话,秦王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猛地转过来脸看向林侍郎,可林侍郎已经是心如死灰,他全然未理会秦王,倒让秦王正好对上了目光来回闪烁的黎尚书,黎尚书吓得恨不得把自己那张老脸给埋在地底,免遭牵连。
但李悬黎温温柔柔杀人于无形的声音还在继续缓缓响着:“张陆的夫人名为婉娘,婉娘是逃荒的孤女,无依无靠,是张陆叫她有个安稳栖身之所,婉娘不信张陆身死,因为张陆平常为了好生完成制造玻璃的任务,从不饮酒,而且张陆从来小心谨慎,回村的那条路他走过上百回,怎会无缘无故地掉下去。”
“婉娘觉得张陆定是遇到了危险,为了拯救丈夫,婉娘绘了千百幅张陆画像,四处分发,或许是婉娘的情谊感动了上天,竟叫张陆真的从会宁郡回到了长安城。”李悬黎柔柔笑道。
“那夫妻之间久别重逢是多叫人心生感动,恨不得随着他们一起热泪盈眶,感谢神佛眷顾。”
“会宁郡?”摩挲着手里头李悬黎方才献上的那枚玻璃并蒂玉兰,垂拱帝眼神落在秦王身上,会宁郡亦属朔方节度使管辖的郡县,垂拱帝很容易就能想到秦王全力维护穆冲的模样。
李悬黎接话道:“至于张陆是怎么从长安城到了会宁郡,其中种种,就让张陆同阿耶详细禀告一番吧。”
张陆跪在地上,却并没有显得太过紧张,他恭恭敬敬地对着垂拱帝回禀道:“回禀圣人,草民在垂拱三十三年九月五日时,被秦王府的一名侍从强拉着喝酒,见草民喝得醉醺醺以后,那侍从便口口声声说要送草民回乡,可途中行至半山见四周无人,便突然将草民打昏——”
秦王想要出声阻止张陆继续说下去,却被垂拱帝无甚情绪的冷冰冰一眼,给吓得立时噤声,他整个人不由低下头去,整个人完全慌乱起来。
秦王是淑妃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