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朝霞欲燃。
流逝的光阴与被甩在身后的模糊风景混杂一体,晃花了亘白的眼,站得太久,小腿僵直到麻木,他轻轻垫脚缓解,不知不觉,已是红日高挂。
长夷地广,灵气充沛。
在这春夏交替的时节,地面上苍翠的浪一片翻涌过一片,鸟兽滑翔,一派万物勃发的盎然景象。
太虚宗依山而建,傍水而居,丛丛高大华丽的殿宇拔地而起,或悬于空中,云遮雾绕,白鹤盘旋,坐落于群山脉络之中,点缀峰峦,气势恢宏。
亘白到底年少,远远眺望一眼,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他一个邪修,如今居然要进仙修的老巢?还是中州鼎鼎有名的太虚宗!有谢晟坐镇于此,一剑退万魔,邪祟精怪俱不敢犯。
“我告诉你,我可是邪修……你把我带进去,就不怕我对你的同门做什么?”
亘白攥紧云若雪的袖口,眼睁睁看着太虚宗界碑不断放大,心跳加速,索性破罐子破摔喊出声来,“我要是被发现了,到时候我们俩一起死!”
云若雪身形一顿,脚尖轻点,欺霜剑硬生生刹住——
“住口!”
“啊……”亘白一时不察,磕上云若雪脊背,抬手揉着钝痛的额头,神色不恁,“什么狗屁正道,老子才不稀罕!你别想……”
云若雪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指尖轻拈一片黄色符箓,啪一声贴到少年头顶,顿时便禁了他的声。
“呜,呜呜……”
“好徒儿,进不进去可由不得你。”
说罢,欺霜剑嗡鸣一声,随风而动,云若雪取下腰间玉牌,扬手注入灵力,护山结界支开个宽敞的入口。
山风簌簌,白鹤惊飞。
衣袂翻飞间欺霜剑已捎上二人,沿着陡峭盘旋的入山石阶,掠过三三两两如星罗棋布的人头,直达剑山山顶。
“是大师姐!”
“她回来了。”
人声一时喧哗,惊动檐角悬挂的铜铃,转啊转。
少倾,建在群峰之巅的钟鼓楼传出撞钟声,声声嗡鸣从山巅直坠而下,落入云雾之中,徘徊于山峦之间,回声阵阵,又挟着灵力融进风里,轻而易举传遍整个太虚宗。
山高风疾。
亘白被冻得连连打喷嚏,哆哆嗦嗦搓手,抚平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云若雪抬手揭去他头顶上的符箓,只回头一个警告眼神,少年顿时站直了身,做出一副听君处置的老实样。
她这才肯稍稍分出些灵力护住他不断流失的体温。
“啊等等——”
亘白一惊,瞥见云若雪脸上淡紫色的尸斑,被吓得瞳孔都放大了,飞快从身上翻出一张面具扣在她脸上。
压低了声音,“尸斑……”
老天爷,他如今可是在太虚宗的地盘,若是被捅出来他把仙门弟子炼制成傀儡的事,那还不被这群人给活剐了!
云若雪同样心惊,飞快平复心绪,抬手压住盖在脸上的面具,稳稳戴好,这一路御剑而行,灵力耗损了不少,差点就露馅了。
仙门弟子听闻钟磬声纷纷赶来主峰,有的御剑悬于空中,有的或坐或站,倚着一根树枝,一块岩石,远远观望着。
一时之间,剑山上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山巅那一座望云殿孑然矗立于乱石和碎雪之间,孤高清傲,隔着道道凛冽逼人的剑气,漠然俯瞰脚下芸芸众生。
那正是剑尊谢晟的清修之地,旁人轻易不敢冒昧踏足。
“大师姐。”
“参见大师姐。”
云若雪仔细检查了一番裸露在外的皮肤,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拽着亘白落到地上,欺霜剑挽起个漂亮的剑花,利落收入剑鞘中。
身前,玉尘殿飞檐流畅,云遮雾绕。
琉璃瓦在稍稍偏西的日光下熠熠生辉,斗拱上流云纹历历分明,明珠映天,虹光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