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离开后,叶凝昏迷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悠悠转醒。
青羽以为她会哭上好一会儿,没曾想,她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叶凝面无表情地从木榻上下来,如木偶般僵硬地挪动到门口,缓缓伸出一只冻成青紫色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断成两截的红绸。
来万石村以后月余,她从未提及过楚芜厌一字,青羽也避而不谈。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在两人日复一日的刻意回避中,变得麻木不堪,叫她时常想不起来痛来。
只是,她没想到慕婉会来。
还是来送刀子的。
一刀刺穿心脏,再将从前那些伤痕剜出来,血淋淋地曝晒在天光之下。
原本,叶凝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放下,能够平静地面对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可当看到那红绸上,自己一笔一画写下的名字旁,赫然留下了赤霄剑的剑痕时,她那颗已然死了一半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木门被劈裂了好大一道口子,寒风凛冽,夹杂着细碎的风雪从那道裂口灌进来,积落在门后地板上,逐渐融化成一滩湿冷的水。
叶凝赤足踩在这滩水上,不一会儿,双脚便被冻得红肿,她却恍若未觉,弯腰捡起两截湿漉漉的绸缎。
直到现在,月老祠那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清晰得仿若昨日。
她想啊,她从未有过胸怀九州的壮志豪情,从始至终所渴望的,不过是那最平凡的人间烟火气。
平安康健,好友相随,岁月静好。
若说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贪心,那便是想要得到楚芜厌的心,想与他携手走过漫漫岁月,直至白发苍苍,共度此生。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贪心,才会在得知“命中有情劫”时,仍执拗地、不计后果地在红绸上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那时,她虽怕死,却更怕往后漫漫岁月里,再寻不见楚芜厌的身影。
红绸被雪水浸湿,墨水被晕染开,字迹模糊,再难辨认出两人的名字。
叶凝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火盆旁,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红绸丢了进去。
“哧——”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少女那张面无光彩的脸。
青羽飞到她肩头落下,“啾啾”叫了一声,两只小爪子不安地踩动:“主子,您想哭就哭出来吧!一直憋着会憋坏的。”
哭?
为了楚芜厌吗?
还是为了她曾经许下的荒诞不羁的梦。
叶凝的视线落在火盆中。
那条曾带着少女爱恋与期许的绸缎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蜷缩、变黑,最终化为一抔灰烬。
她没落下一滴泪,只无力地搭下眼皮,平静道:“我没事青羽。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断了,就是断了。就像这根红绸,被劈成两截,字迹也模糊了,留着也无用了……”
声音哑得厉害,死气沉沉,像历经岁月沧桑的老妪,再没了往日的朝气与生机。
叶凝想。
喜欢一个人大抵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
尤其是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啊,他一点也不喜欢你。
她抬眼看向窗外。
天地阴沉,冰封万里。
但漫长的冬日总会过去。
之后便是春天。
她默默跟自己说,等到风柔日暖,寒木春华的那一日,她一定、一定不会再因楚芜厌而受伤。
*
万石村的春天到了五月才姗姗来迟。
冬雪融化,紫藤花开。
石屋的墙角、巷子的转角,甚至那些被风雪雕琢得坑坑洼洼的石柱上,都挂满了一串串淡紫色的花朵,像极了从石缝间流淌出的紫色瀑布。
村民纷纷出门采集食材,叶凝自然也不例外。
这日,春光和煦。
叶凝如往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