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欣喜是骗人的。
但她此刻根本不敢泄出半分情绪。
这种得了便宜之事,自然要等师尊离开后再偷偷乐,万不能教他察觉了再后悔。
想到这儿,即便心中欣喜万分,眼底的惊讶也只存续了片刻,之后,叶凝便敛起所有情绪,重新垂下头。
安安静静地等他离开。
宁妄却没走。
不仅没走,甚至还坐回案几旁,给自己斟了盏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桌案上有一只鸟雀模样的紫金香炉,此刻正燃着香,丝丝缕缕的烟气从缝隙中溢出,在天光下袅袅上浮。
叶凝便隔着纱绢屏风望着。
等到炉中香粉燃尽,宁妄淡淡的声音才混着沉水香的余味飘来。
“阿凝,本尊接下来的话你要记住。揽月阁那晚,是本尊及时赶到,清除戾气,你被戾气伤及心脉,重伤昏迷。”
“此外,你的灵骨并未丢失,你送给楚芜厌的锦盒里装的是南洋灵珠,无论谁来问,你都必须如此作答,即便是楚芜厌。”
“为何?”叶凝不解。
丢失灵骨之事确实不能说。
可消除戾气本就是她所为,即便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有如此本事,明明做到了,怎么就不能承认?
宁妄只道:“本尊不想让天字山陷入舆论。”
舆论?
叶凝静下心来一想,便觉得师尊所说在理。
就连元婴境界的慕婉都拿戾气没办法,她一个筑基阶小修士却能以一张符纸化解戾气?
师尊哪里是怕天字山陷入舆论,他是怕这会成为她被针对的新理由。
叶凝心里一暖,便应了下来:“好,弟子记下了。”
宁妄搁下茶盏,起身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些天你就待在天音阁养伤,哪也不许去。”
这是要禁她足!
那怎么行!
叶凝急忙出声喊住他:“师尊,我想去看看楚师兄,等从揽月阁回来,保证乖乖养伤。”
“不准。”
那声音平静得仿若古井无波,竟让叶凝短暂忘却了他喜怒不行于色的性子,直言不讳道:“那张符纸吸满戾气,最后却进了师兄的灵台,弟子担心他!”
宁妄脚步一顿,一股隐怒从心底涌起,他压了压,语气已有些不悦:“月字山的事你少管。”
“可那符纸是弟子所扔,若当真伤到了师兄可如何是好?”叶凝几乎丢了理智,赤足追到门口,朝宁妄一跪,“还请师尊准弟子前去。”
见她这般,宁妄再也压不住怒火,袍袖一拂。
“哐当——”
屏风瞬间被震得支离破碎。
一道强劲的灵力自他掌心暴涌而出,将跪在地上的人送回床榻上。
不等翻飞的袍角落下,他又在指尖凝出一道结界,其上铭文闪烁,如冰霜凝结,将整个天音阁围了起来。
“为师念你重伤未愈,免你三十刑鞭,但你若再执迷于情爱,不顾自身安危,今后都别想再踏出天音阁半步!”
屏风倒地,将桌上的茶具与香炉一并扫落。
茶盏碎裂,白瓷片四散崩飞,落在铺了满地的香灰上,一灰一白,宛如冬日残雪覆在枯枝之上,凄清而冷寂。
宁妄踩着满地狼藉离开。
叶凝坐在床榻上,缓了许久才定下心神。
谁说日久就能见人心?
天璇宗十年,便有两个人教她看不明白。
一人是师尊宁妄。
而另一人,便是师兄楚芜厌。
叶凝叹了口气,视线从狼藉处收回,落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山雀。
“青羽。”
山雀将藏在翅膀下的脑袋抬起来,歪着头看她。
叶凝道:“这结界只困人不困灵兽,你帮我给师兄送一封信吧。”
*
天光还未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