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不抱那床被子,原是存了心思,想着能躲过他。未曾想,陆观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早知如此,她就不那般犹豫了,省得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进退不得。
陆观阙见她面上无奈,松了钳着她腕子的手。
“前些日子,听了个奇事。”他声音很低,像蛇滑过水面,“颇有意味,你想听么?”
孟悬黎躺在锦被里,眼前糊着一层黑雾,身子下像架着炭盆,骨头缝都在发烫,哪里还能听得进半个字。
待她神魂归位时,陆观阙已悄然上了榻。
他一身素白中衣,斜倚在侧,并不躺下,声音却带了钩子:“怎么不作声?不想听?”
“想听,世子爷讲吧。”
能拖一刻便拖一刻吧。孟悬黎想,世子爷也是体恤自己脸皮薄,这才寻个讲奇事的由头,好让她不那么紧张得化掉。
床上极静,惟余彼此呼吸。
孟悬黎面上热浪滚滚,像躺在蒸笼里,皮肉都要熟透了。她竖耳等那奇事,却迟迟等不来声响:“世子爷,可是困了?”声音细得像针尖。
陆观阙哪里会困?一双眼睛黏在她面上,兜兜转转,丝毫不停。她今夜这寝衣,层层叠叠,倒像是有意防范,又像是故意让他退避三舍。
“不困。”
陆观阙唇角一勾,那笑意凉阴阴的:“只是这故事,有些瘆人,我是怕阿黎听了,夜半噩梦缠身,惊了魂魄。”
噩梦……
巧了。
孟悬黎心静下来,若她今晚再梦到那黑衣男子,倒有了说辞。
“我不怕。”孟悬黎从锦被里探出头,声音温和许多,“世子爷说吧。”
陆观阙唇边笑意更深,抬手一拂,雨过天青的帐子沉沉落下,隔绝了外面那点柔和的光。
四下昏暗,几缕月光透进来,青白,阴冷,浮动着,像聊斋里那些冤魂吐出的白雾,幽幽地缠在两人之间。
陆观阙顺势掀开锦被,躺在她身侧,试探般看她,轻轻开了口——
“话说,龙门县有一个谢姓男子,为人轻浮浪荡,品行不端。三十岁上,发妻亡故,撇下了两儿一女,日夜啼哭,谢某不胜其烦,便想续弦,只得暂雇一老妪,照料孩儿。”
热意突袭,孟悬黎紧绷着身子,双手不知置放何处。
陆观阙见了,隔着被褥,轻缓拍她的手背,继续道:“有一日,谢某闲步于山间小径。忽见一女子从后面过来,姿容甚美,约莫二十岁。”
“谢某见四下无人,邪念顿起,将她拉入山谷之中,欲强迫于她。女子惊恐挣扎,无奈身弱难敌,终被其玷污。”
听到这里,孟悬黎心底宛如饮下苦水般难受。她侧过身子,面朝陆观阙,轻声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那女子忽转颜色,说可以嫁给他,但家中不能有旁人泄露此事。谢某闻言大喜,如获至宝,忙不迭拉着女子归家。”
“归家后,谢某即刻遣散老妪,打扫内室,迎接女子入主家中。那女子勤恳谨慎,操持家务,为儿女缝补浆洗,甚是妥帖。谢某得此女子,如胶似漆,终日闭门厮守,再也不与外人往来。”
孟悬黎听了,心下十分唏嘘哀怜这女子。她分明可以觅得如意郎君,安稳一生,不曾想,却遇到这等贼人,将她掳走不说,还将她圈禁家中,不见天日。
实乃禽兽也。
陆观阙凤眸微眯,仔细瞧着她微蹙的眉尾,缓缓开口:“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谢某因为俗务须得出门,便将家门紧锁出去了。待他回来时,只见正堂门户紧闭,呼唤良久,没有人回应。”
“没人回应?那女子去何处了?”孟悬黎纳闷,深觉这真是一桩奇事。
“阿黎猜猜?”陆观阙的声音黏腻腻的,像浸了蜜水的蛛丝,缠上来。
孟悬黎面色红润,思索道:“我猜……这女子定是悄悄归家了,亦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