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也不晓得宽婶的身体好些没,江知味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总想着去看看,能帮的就帮上一把。
她拦住刘庆年:“我去吧。我知道有一家好喝的浆水,我去寻她。”烈日当头,秋老虎的余威再次席卷了正午时分的汴京。江知味身上还穿着早晨出门时的那件长衫,刚走几步,被热得口干舌燥。找人问了个路,宽婶家离赵太丞家的确很近。绕过后院的病房,穿过一条窄巷子,拐个弯就到。
江知味忙不迭地往宽婶家去。刚出窄巷子口,就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陶碗摔得叮呤咣哪响,男人的打骂声比摔碗声还要刺耳。孩子哭嚎得声音沙哑,妇女的惨叫声一浪接一浪。
周边的邻居纷纷走到巷子里探头看。有人抱手默默叹息,有人摇摇头,哀叹道:“摊上这种男人,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在鸡飞狗跳的动静中,江知味意外听见了宽婶的声音:“这些钱你拿去,都拿去。你个畜生,打我就算了。我们柔姐儿才八岁,你竞想着卖她去勾栏那利地方。”
铜板哗啦啦地散落。
打骂声停歇了。过了会儿,有个生着满脸横肉、下巴上长瘩子的男人提着裤子摔门出来。有妇人替宽婶抱不平,被那人狠瞪了一眼:“再说老子把你眼珠子剜了,卖皮鹌鹑的臭婆娘。”
围观群众顿时作鸟兽散。
深知双方力量的悬殊,江知味没敢轻举妄动。等他走远后,溜进了宽婶家虚掩的大门。
宽婶坐在地上发愣,露出的胳膊和脚踝处遍布瘀痕,手边有个穿粉色衣裙梳双丫髻的小丫头,躲在她怀中一声不吭地流泪。被扶起时,宽婶还没回过神:“江娘子,你怎么在这儿?”江知味助她站定,又牵过柔姐儿脏兮兮的小手:“我先带柔姐儿洗把脸去。宽婶,咱们单独进屋说。”
不问不知道。原来宽婶家里这情况,已经持续相当长时间了。她与夫君李浦是经相看后成的婚,这人平日里待人虽不算体贴,但盛在老实、顾家。夫妻俩一个在外跑腿当闲汉,一个在家养蚕缫丝照顾孩子,前些年过得还算顺风顺水。
可好景不长。柔姐儿三岁那年,李浦染上赌瘾,结交了一波狐朋狗友,成日正事不干,只晓得管自家屋头要钱。
宽婶起初性子烈得很,在家又是跳又是闹,死活不肯给。就在这个时候,挨了李浦的第一顿拳脚。
尝到打人甜头后的李浦变本加厉,要钱时打她一顿,饮酒后又打她一顿,赌桌上输多了,还是拿宽婶泄愤。
不是没想过反抗,一来打不过,二来宽婶的娘家人怕惹一身骚不乐意帮衬。三来,宽婶提起过与李浦和离的事,也想过报官,但每回都是被他打了个半死,还威胁要将柔姐儿送去卖皮鹌鹑。
为了孩子,她只能强忍了这些年。
至于摆饮子摊,是李浦嫌她在家赚的那点钱不够,又年老色衰卖不了皮鹌鹑,要她出门再谋一项营生。
八月以来,李浦回家的次数少。宽婶得以喘息,在江知味的帮助下振作了些许。可就在方才,那些辛辛苦苦卖饮子攒的铜板被李浦一扫而空。要不是柔姐儿和学哥儿还靠她养着,她都想着一走了之算了。江知味当即否定了她这个愚昧的想法:“做坏事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您这个辛苦养家努力生活的凭什么先走一步。况且咱们的合作还在,钱没了还能再挣,命没了,那真就什么都没了。”
宽婶双眼潮湿:“江娘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你我的合作,还是先停一停好。挣来的钱都到了李浦的手里,我不甘心。反正钱多钱少都是挨打,少挣一些也无妨。”
“这点好办。若是宽婶您信得过我,您多赚的那些钱,可以先存在我这儿,有需要时再来支取。不过您不能再挨打了。您瞧身上,没一块好肉。那李浦明显是故意,只打身子不打脸,这样只要您不揭穿,旁人也不会看去。”宽婶低头,眼泪溅到江知味握着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