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牺牲
朗生低下两只头，看着自己的新身体，时间静止般一动不动地足足看了四五分钟。
他的肚子太沉了，孱弱如枯枝的八条手脚无法支撑他移动很久，他缓缓抬起手碰了一下鼓起肚子表皮，奇异恶心的触感令他猛地一颤，触电般弹开，一屁股栽倒在地。
极夜之下，广袤田地中千千万万个双头双身人或蠕动爬行、或翻壳乌龟般仰面挥舞触手,密密麻麻，远远看去竞如同浪潮涌动。安宁的胃部也跟着翻涌，她移开视线，身旁的吴老管理员脸色比月光还惨白，一动不动，仿佛两个心跳呼吸已经停止的死人。“滋滋啦啦一一”
扩音器中传出些许杂音。
土地中的人们猛地齐齐抬起头颅，盯向安宁身后管理厅中心柱上高悬的的扩音器,，他们眼神中闪烁着同一种感情，安宁无法清晰地描述，她摸摸自己的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悠扬音乐背景音渐入人声，这是一段每三个月收成之后播放的固定录制广播。
人声舒缓，伴着音乐摇篮曲般在田地间飘飘荡荡,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入耳朵里。
“极夜好，G2的'沃土'们。
听到这段广播的你，想必已经结束了三个月的辛劳耕作，幸福地坐在回家的轨道车上,即将迎来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勤劳可敬的人们啊，这世界会感谢你们的无私付出。沃土′虽然辛劳，但比起G1'基液生产体'们做出的牺牲来说仍是幸运的。此时此刻，为G1可怜的生产体们，和我一起静默五秒，心中默念一一我们将珍惜地使用每一滴基液。
我们明白一一末日之下，为了联邦，为了庇护所，为了仅存的人类的延续，每个人都需要做出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牺牲。”话落，田地中连密案窣窣的爬行声都消失了，人们脸上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虔诚的神色。
广播声缓了缓，接着道。
“人类希望紧系于此，人类希望仅系于此。”“人类……希望…紧系于此…”
一道呢喃在安宁耳边响起，朗生呆呆傻傻地仰面跟随广播重复这一句话，周围人跟随着也开始呢喃起来，两声，三声…不休不止的声浪，层层叠叠的声浪。
安宁有种耳朵吃了毒蘑菇的眩晕感，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管理亭，迅速扯断连接扩音器的乱七八糟的电线。
“滋啦一一！”
扩音器发出接触不良的刺耳啸叫，摇篮曲断断续续、沙哑失真变成恐怖碟片。
“牺牲是必要的。”
“牺牲是必要…牺牲…是必…要。牺牲…
广播卡碟般不断重复这一句话，直到安宁把总电源掐断才不甘地停滞。朗生摸着自己异变不成人形的身体，如同得了拯救，眼神愈发狂热起来，从孩童时期听到成人的广播一字一句全都已经铭刻脑海，他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随：“对…牺牲是必要的。”
在浪潮被这股狂热情绪烧成一锅热油前，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白蒙蒙的雨雾，人们逐渐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失去神智倒地睡去。执行官下令喷洒了镇静喷雾。
“镇静剂持续喷洒24小时，清点G2人数，半小时后汇报给我。”“是长官。”
“向政庭申请调用的30箱库存基液到哪里了。”“长官，刚批下来，最快要一个小时能输送到各层。”“封锁全区，禁止任何人出入。”
“是长官。“手下人有些犹豫，“但是长官，监察庭的权限和我们平行，没办法阻止。”
监察庭。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
会议室中各家媒体人头攒动，空中飘着的悬浮摄影机对准演讲台中心的人，王奉延压了压话筒，清清嗓子。
“事态紧急，我也废话不多说，请各位先观看一段视频。”全息投影开始播放，正是G2异变中被悬浮摄影机拍摄到的视频，画面开始于朗生的身体异常，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