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方才背诵英文时那份气定神闲消失无踪,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忐忑。
刘易斯不禁想,难道,江明川的语言天赋,是只限于英语吗?理智提醒他,少年此刻展现的才能已足够傲视群伦,但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望,仍旧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易斯的心房。他握着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几乎是同时,宋清源的眉头也拧紧了。
失望同样笼罩了他。
若江明川川的天赋仅限于英语,纵然有过耳不忘之能,其价值也要大打折扣了。<1
宋清源自己便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更知晓华夏大地藏龙卧虎,此类禀赋虽稀罕,却也并非绝无仅有。
方严心急如焚,纸条又递了过去:他怎么背不出来了?'恰在此时,刘易斯带着一丝遗憾和歉意的声音响起,“背不了也没关系,这是法语,我们说好的是要教你英语,是我犯规了,你不要在意。”方严恍然。
他在心里嘀咕,的确,这样有点不地道,这就是相当于考了超纲的题目,江明川答不上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后他就低头看宋清源回给他的纸条。
如果是真正的语言天才,哪怕换种语言,也能背出来。方严惊讶抬头,就见宋清源神情冷淡,已经收回了飘向斜侧方的视线,重新开始看书了,显然已经打消了收徒的心思。方严撇撇嘴,在心里腹诽宋清源苛刻的收徒标准,这辈子都收不到称心的徒弟。
“我知道这是一种新语言,它的气味和英语完全不一样。我也能背出来,只是……“江明熙犹豫了一下,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即,他深吸一口气,流畅而精准地复诵起来。那发音完美得不可思议,抑扬顿挫间,竞将刘易斯那纯正的法式贵族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足以乱真。方严敏锐地捕捉到,对面宋清源的身体骤然一僵!方才还低垂的眼帘瞬间抬起,目光如电,越过摊开的书页,再次牢牢锁定了江明川!那张素来严肃得近乎刻板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极其罕见的笑意。<1
这一刻,他看着江明川川的眼神温柔到都可以用慈爱来形容了。方严惠寒地搓了搓手臂,暗暗在心里嘀咕,这老东西看亲闺女时都没这么亲热。<1〕
“Impeccable!(完美无瑕!)”刘易斯激动地喊出一个法语单词。法语中形容"完美"的词不少,常用的是"parfait"。
但刘易斯选择了“Impeccable"一一它更强调一种“毫无瑕疵的、无可挑剔的完美″。
宋清源亦在心中颔首,唯有这个词,才配得上江明川那无懈可击的法语口音。
同时,宋清源也忆起少年方才那短暂的踌躇与欲言又止。既然有这样独一无二的天赋,他的人生定是坦途一片,又有什么事值得他为难呢?
“对不起,刘易斯先生,我让您失望了。”刚刚完美展现神迹的东方少年,此刻却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写满了羞愧、不安、沮丧与失落。“您读的书装帧如此华贵,定然是本传世佳作。只怪我…愚钝浅薄,方才那段文字,我竞未能体悟到丝毫意境深意,实在愧对您的教导与期望。”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困惑与自责。
刘易斯……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这……要从何说起?
刘易斯是个厚道人,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家那位附庸风雅的表兄自费印制的玩意儿,不过是圈内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他随身带着这本书,正是为了在旅途中当个消遣的笑话集来看的。
“哼,如果要是能从这段话里体会到什么意境,那才真是活见鬼了!”一个冷峻而带着十足嘲讽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车厢内微妙的氛围。江明熙惊讶地循声转头,看向邻座那位一直沉默的先生。方才曹翻译打翻咖啡壶,满座皆惊,只有此人稳坐如松,连眼皮都未曾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