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发誓
晦暗烛光下,皇帝神色被摇曳光影照得忽明忽灭。他微叹一声,欺身更近一步,柔声安抚:“阿姐不信我。”姜容婵手指蜷起,他这副模样,哪里像说实话。恐怕只待她点头,皇帝便要气得面若寒霜。“我没想过抛弃你。”
女人神色毫无闪躲,陈述事实般。
姜容婵没有骗他,难道定要朝朝暮暮在一起便是陪伴,她离开未央宫也好,远去高阳也罢,都会记挂他的。
姜云翊轻嗤,缓缓阖眼,“我不信。”
他捉住女人手腕,将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盯着白皙掌心暗红指印,幽幽道“你同太一发誓,再也不会抛下我。”姜容婵十分自然地以指对天,道“若我违背誓言,教我一一”皇帝骤然色变,捂住她嘴唇,良久慢慢松开,满脸凝滞的苦涩。他仰头,望向不远处的横窗,上头雕刻着并蒂莲花。昭阳殿本就是前朝末帝宠妃的寝殿,细枝末节都关乎风月。蓦地扯出一丝苦笑,皇帝长长吐出口气。
古人欺骗他,《诗》中分明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到他这里,连听她发毒誓也觉心尖钝痛。
半晌过去,姜容婵数次欲言又止。
少年食指突然抵在她下唇,目光缱绻。
他含笑道“不若拿我发誓。”
带着薄茧的指尖揉捻花瓣般,在她始终沉默的唇摁压,姜云翊目光越发沉,慢条斯理道“便说…若违此誓,则天子驾崩,功业摧毁。”泛着凉意的嗓音毫不忌讳。
仿佛此身不过烂命一条,祖宗基业是路边小童随意把玩的泥巴。通通不值一提。
姜容婵脸色青白交加,怒斥道“胡言乱语!”她猛地站起身,垂眸看着仰望自己的少年,气到胸口剧烈起伏。“你!”
姜容婵说不出话。
贵为天子,举头三尺有神明,竞这般毫无忌讳。她喉咙干得厉害,紧抿嘴唇绝不肯应皇帝请求。同样的"不抛弃”,她与皇帝的意思截然不同,旁人听不懂,但听见誓言的神灵可知。
皇帝倏然笑了一声,极轻,隐隐含有几分自我讥嘲。“阿姐不肯发誓,是认定始终有一天会离开,"姜云翊倏然变了颜色,眉梢微扬,唇角笑意柔柔的,“可阿姐舍不得我,宁愿叫我看出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肯咒我半句。”
少年以发带束起青丝,浑身上下无一利器,全然无害的模样。唯独眼神阴沉,唇角却翘起,显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光是看一眼,便后背发寒。
姜容婵沉默霎那,旋即坦荡颔首。
“你我这般情谊,我不愿咒你。”
轻飘飘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皇帝胸口。他呆在原地,愣愣看着阿姐从自己身边经过。姜容婵平静地上榻合眼,除却散在玉枕上的长发拂过皇帝脸颊,没再搭理他分毫。
大
寿安大长公主府,秋风萧瑟。
姜容婵坐在席上,面带微笑扫了眼周遭面孔,皆为皇亲国戚,公卿高官。她瞥了眼一袭华美女服的祝久,闭上眼额头一跳一跳的疼。若非寻祝久,姜容婵才不会来寿安府上赴宴。姑母素来爱热闹,奢靡铺张,酒过三巡后总有人丑态毕出。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被邀请的人鲜少拒绝。姜容婵冷着脸,看向劝酒的少男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皆容貌美丽。寒风中着轻薄衣衫,手腕脚踝的玉铃铛"叮叮"作响。“寒酸。”
祝久轻嗤,低低的嘲讽,唯有姜容婵能听见。他饮了口酒,压着嗓音附耳道“待殿下回高阳,臣为殿下积攒的巨资足以支撑王宫夜夜如此笙歌不止。”
见姜容婵眼神微动,祝久掩唇轻笑,继续道“且高阳宫中奴婢岂会戴这种细小如米粒的珍珠见客。”
姜容婵蹙眉,“慎言,金帛得来不易,岂能肆意挥霍。”祝久想起什么,看向对面始终黑着脸的陆骁寒,低声骂了一句。姜容婵知他恼什么,垂眸饮口茶。
她明面上的私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