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愕然,姜云翊脸色发青,耳根突然泛起层恼羞成怒的薄红。
他闭了闭眼,“原来是我多想。”
被皇帝提醒一遭,那份伤心后知后觉如潮水。
女人长而浓的眼睫乍然湿润。
姜云翊怎就喜欢上她呢?倘若他心悦旁人,哪怕往后分道扬镳,至少能短暂留几许旧时情谊。
现在倒好,她分不清他那见不得光的心思,究竟何时起的,回忆都蒙上层居心不轨的水汽,看不分明。
“阿姐,阿姐……”
一声声唤让姜容婵不再晃神,脸颊粗粝感明显,原来皇帝正俯身擦拭她的泪。
他口中一直念“对不住”,呼吸拂过肌肤,让人觉得痒。
“陛下,”姜容婵偏过脸,态度比方才冷硬无情百倍,“我要回府了。”
耳畔只低低的“嗯”,再没有掺杂天子之怒的胡言乱语。
她深吸口气,手在袖中止不住的抖,近乎握不住。
原来掉几滴泪,便能引君王折腰,竟是真的。
先前还以为,都是史书胡诌,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经历。
姜容婵口中苦涩,王贞那句“以柔克刚,循序渐进”蓦然响起,震彻耳畔。
她定在原处,难道要像驯马一样驯服天子?
仿佛谁在脑中劝说蛊惑她:“人与人之间,本就试图互相驯服。
普天之下各持己见的大儒,亦是如此,难道他们都光明磊落以理服人?还不是或造谣打压或假作清贫伪装高尚。”
姜容婵面容愈发苍白,她幼时听先生讲驭民之道,先生说:“殿下往后治理封地,便知商君之智。”
高阳民风淳朴,父王在时,黔首甚至能拦下他车舆,面刺过失。
就连素昧平生的人,她都不忍视之如牲畜驯服,何况对姜云翊。
再者,驯马是为了骑,驯服皇帝是为了什么?
让他死心塌地守着姐弟身份,再不越雷池半步,这想法本身,便扭曲畸形到令人作呕。
站立太久,姜容婵腿有些酸,一只手悄无声息搭在她肩上,摁着不允她动,其主人的语气却柔和万分。
“阿姐,要我派小黄门送你么?”
“不必。”
姜容婵终于出声,抬眸看向皇帝僵滞的脸色。
“不必,”她脸上泛起血色,面若桃花,“待陛下养好伤,我再离宫。”
姜云翊被突如其来的话砸中,并无喜色,而是紧抿着唇。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却摸不准姜容婵想要什么,诸多可能在眼前闪过,但顾不上太多,犹如饮鸩止渴,明知可能一脚踩进深坑,还要选择同她走那条路。
少年说话时极轻,唯恐将她轻飘如鸿羽的诺言吹走。
“阿姐若愿意,留在宫中最好不过。”
*
春雨霏霏,细而密的雨丝斜落在姜容婵半边发梢。
太医昨日说,皇帝的伤势反反复复,长此以往恐怕伤口会溃烂发脓。
一旦起高热,有性命之忧。
姜容婵略一思索,便知有古怪,今日冒雨踩着他上药的时辰求见。
还未至寝殿,便听见太医苦口婆心劝说。
“陛下,不肯上药如何能好?”
“朕自有分寸。”
少年极冷淡,目光凛冽,“你昨日去了昭阳殿?”
姜容婵踏入寝殿,心底怒意翻滚,沸水似的。
什么自有分寸,不过是拖延时间。
“阿姐,”姜云翊笑得惊喜,毫无被戳破的窘迫,“你怎的来了?”
他若无其事,抬手便要为她擦拭鬓边雨珠。
姜容婵侧身躲开。
被拒绝后,皇帝那抬起的手顿住一瞬,指尖微蜷,拿起哑奴奉上的雪白巾帕,轻摁沾雨的肌肤。
巾帕很快沾染她面上脂粉,熏染出浓郁馨香,素色帕子晕出清淡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