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中年男人稳步上前,拔下那支箭,眯眼瞧上片刻,面色骤变。
“魏?”
他紧张到五官刹那扭曲,凑到马车前,双手捧着箭矢给姜容婵看。
“殿下,恐是魏王余孽。”
话音未落,姜容婵双唇血色略淡,深吸口气。
她勉强沉稳些,道:“只放这一箭,说明是试探,你们莫要慌乱。”
“殿下,那是……”
护卫长指着远处,铺天盖地的动静俯冲而下,点点火光如水聚流,目标正是他们。
久不出声的玄祈开口:“似是禁军。”
不速之客停在众人面前,着甲胄的男人行大礼。
王贞嘴唇颤抖,“臣来迟,还请殿下降罪。”
“怎么回事?”
姜容婵不顾仪态跳下马车,簪子往下坠几分,目光向他身后探寻。
“陛下呢?”
王贞乃中垒校尉,平素掌管北军垒门内外事物,守卫京师,若非伴驾,怎会出现在此处。
“殿下,容臣禀明前因后果,臣今日随陛下赴上林苑打猎,于子午谷口遇刺客,怀疑是魏王余孽,未打草惊蛇一路追剿至深处,未曾想遇见殿下。”
男人语气沉稳,不急不缓,颇为可信。
他指着那支箭,“方才臣于高处清剿逆贼,殿下随从众多,贼人恐怕误以为是臣增援,这才乱中放冷箭。”
“幸而不曾伤到殿下。”
王贞含笑,望向险些坠马的少傅。
湿润晚风拂面,姜容婵唇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尽,定定看着王贞。
“所以陛下呢?”
她心口突突直跳,眼前模糊,“魏王”二字似尖刀,挑起血雾弥漫的回忆。
不是她的血,而是姜云翊的。
“阿姐,我无事。”
少年身影自阴翳中走出,长睫垂下,唇角仍挂着浅淡的笑,只是细看又带着勉强。
姜容婵上前,抬脸看他。
皇帝穿的是便于骑射的胡服,并未戴冠,而是用赤红绸带将墨发高高束起,低下头时发尾微微摇晃。
他微不可察侧过身,藏起右臂,低声强调:“阿姐,我真的无事。”
姜容婵抬手想碰他右臂,却被他躲闪过去,最终也只抓住袖口。
湿润黏腻,被浸透后布料变得沉重,风一吹冷得瘆人。
她摊开掌心,望着血迹,终于控制不住胸口起伏。
“这是无事?”
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解释,却在迫近半步时身子微晃,眼神恍惚,猛地倒下去。
姜容婵突然被砸中,幸而背后便是马车,没摔在泥地。
她也顾不上怪皇帝太沉,贴紧后,才切实感受他伤的多重。
赤红的血顺着他袖口,一滴两滴……砸在她绣鞋上。
姜容婵喘不上气,唤了好几声“陛下”,压在她身前的人没半点动静。
皇帝晕得太突然,一众随从面面相觑,随后恍然大悟般,七手八脚要去扶陛下。
王贞诡异的动也不动,其余人又有些迟疑,唯恐皇帝先前给过王校尉吩咐:不能扶。
云苓顾不得太多,焦急地指使护卫上前,想将皇帝放进马车再说。
外头如何,姜容婵一概不知,她被皇帝整个笼罩在怀里,眼前黑黢黢,压根看不清旁的。
她闭着眼,喉咙像拧住了。
血流太多会死,姜云翊应当包扎过,怎么他身上的血仍像潺潺溪流。
她攥住那片被血浸染的袖口,指尖碰到少年冰凉手背,心里猛地发颤。
“山君,你莫要吓我。”
耳畔终于传来含糊不清的呢喃。
姜容婵心头稍定,纷乱思绪回拢。
皇帝这副模样,定是没法骑马回去,只能坐那辆窄小寒酸的马车。
原想着里头逼仄,只让他一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