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治看过其余二人,最后望向侄子,伸手给他拢了拢大氅,“你这点苦头吃得妙啊!"1温颐垂下眼睑,但笑不语。
齐尚之死,江瞻云是一定会过问的。与其她抽丝剥茧查下去,还不如他半真半假认下来,解了她心结。
而认下来,她亦一定会罚他。
为齐尚有之,为薛壑有之,都正常。
如今局面,他要的就是她的“正常”。
但她也没有伯父说的那般依旧任性妄为,当他看见她派出监察他的是一个小黄门的时候,他便觉得更安心了。
让黄门来监察,往利他处想,是她对他的一点怜惜,容他躲避风雪,不必日夜长跪;往利她处想,是他躲入草庐,少现于世人眼,在可以罚他之时又减少了对她的影响。
所以,无论为的是他还是她自己,他都应该配合地避入草庐。然而这么多年,他有些看懂了,相比一味讨好宠溺她,她原更喜欢薛壑那般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脾性,保持着自身本色的人。<1何论,他跪于青天朗日之下,召来群臣请命于北宫门,亦可让她明白他如今的价值。他可以顺着她,也可以不那么顺着她。<2当下诸人眼风扫过,会心笑起。温颐嘴角笑更深了些,低头将茶饮下,“十八明窗开笔,朝会上,还得再委屈诸位一场。”大
正月十七君臣休沐毕,十八复早朝。
历来这日鲜少论政务,一般都是臣子恭贺君主,君主恩赏臣下,君臣共祝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然因新政在即,太常又久病初归,是故当场汇报了相关事宜,更是提出由常乐天担任太常少卿一职。
话一出口,殿中怔而哗起。
五经博士郝斐当场反驳道,“常乐天尚无官职,亦无经验,岂可一步上少卿位。”
温颐道,“常乐天天资过人,年少即为臣姑母破格录取入抱素楼。当初既可破格入楼,如今自然也可。且其经验丰富,帮衬主持过两次新政。这次亦帮扶臣审核第一轮方案,及时准确地发现孙涵、唐鑫二人之过失,乃于新政有功也。“常乐天有所为不假。“郝斐道,“但少卿位乃一千六百石高官,新政择官其中一条规定便是,凡一千石及其以上官员,皆需要经过考举,后再上报由天子任命。”
“臣有一谏,可供上听。“曹渭执笏出列,“新政三月就要开始,这一届怕是来不及了,不若请其参与两年后考举,一来有时间准备,二来也可彰显公平,三来亦为陛下保留了人才。”
温颐当下坚持,“新政两年一回,届时其年岁上长,妇人精力难济…”“太常所言正是。"温冶这会也出来言语,骤然打断他的话,朝天子拱了拱手道,“臣记得新政考举有年龄限定,若是而立之前从未参与过一场考举,而立之后择不得再参与。故臣以为按照旧制,常乐天怕是无缘少卿位。”“凡事不可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太常慎言,祖宗旧制,明文制定,如何到您口中就成了贬义之举?”江瞻云坐在御座上,安静地听完全程,未发一言。只看向温颐的眼神多了几分热望和怜惜,还有一点……年少的欢喜。<2薛壑觉得自己不曾看错,他第一次觉得三公位甚是讨厌。因为站在最前排,距离她最近处,可以清晰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失了分寸的眼神。
他的余光撇去,温颐也在看她,只是很快垂下眼睑,但眼尾泛红。显然是被她看红的。
他捏着笏板,耳畔嘈嘈切切,眼前人影重重。殿外日头照耀,魂不附体,心不在焉,只有一双眼睛还在。<1
下朝了,百官三三两两离开,按理天子銮驾早走了,这会却停在拐去宣室殿的长廊下。中贵人小步奔向温颐,将他引往銮驾处。她倾身与他说了什么,人往銮驾一边挪过些。温颐拱手回话,规矩侍立一旁,让銮驾先行,然后随了上去。
是她在邀他同辇,温颐尚存却辇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