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蓝莲花襦裙跨过门槛,阿怜在沉闷的雷声中抬首,忽被瞳孔中映出的人摄去了注意,雨幕自身后屋檐刷刷而下,一如她脑中突起的轰鸣。那仰在黄花梨圈椅上的年轻郎君神态倨傲,坐姿不羁,穿大红圆领长袍,蹬翘头云靴,镂金发冠镶椭圆宝玉,腰系的绶带嵌着或圆或方的各色珐琅,绶带末端挂着只玉葫芦,再凝眸细看去,罩袍右肩和左腰处用金线绣了两朵重瓣牡丹,护领和袖子皆是一圈孔雀蓝嵌一圈皓月似的白,端得是富贵夺人眼。似是见来了人,他端正了坐姿,微扬的脸稍稍下压,然而视线未变,那双丹凤眼便收了眼褶,越发显得狭长凌厉。
她在看他,他亦如是,两人的眼睛均是直愣愣地,仿若天地间再没了旁人。阿怜齿间微微用力一咬,撤开视线移向主座那华贵的妇人,弯了眉眼亲切唤道,“姨母!”
她嘴甜道,“娘亲常说,姨母从小光彩照人似神仙,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又转头看向谢琅,眨眼促狭道,“连表弟都生得跟个小神仙似的,方才进来的时候都把我看呆了,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了个跟头呢”谢琅自阿怜进来时就呆愣愣地看着她,一刻不移。猝不及防被她灵动的眨眼激得浑身冒汗,又听她夸他容貌照人,只觉脸上似有火在烧,抓着宽袖子狼狈地侧过头,仍是斜眼偷偷瞧她。阿怜转移视线后,谢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臂规矩地放下垂在膝前,再不复她进门前那股洒脱不羁的劲儿。
周遭侍奉的下人从初见的惊艳中缓过神来,听′神仙'本人这番颇合时宜的恭维之语,皆是低低笑出声。
崔瑛也笑道,“多年不见,阿怜竟出落得这般动人,快过来,让姨母我好好看看!”
窗外骤雨狂风,屋内一派其乐融融。
崔瑛拉着阿怜好好打量了一番,先是问她身体是否好全了,这些天在英国公府住得可还习惯,又问江南那边崔鸢的近况。阿怜一一斟酌回复,面上却是一副毫不设防的天真烂漫模样,灿烂的笑颜看得崔瑛喜欢极了,完全移不开眼。
这些琐事告一段落,崔瑛果然注意到她手上的金镯,阿怜便主动交代,“这是方才在门外,刘女官送给我的。她人真好,一见面就送了我这样贵重的礼物,还说要带我入宫,去见皇后娘娘呢!”崔瑛闻此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吴嬷嬷,见吴嬷嬷点头,沉吟片刻,问起她接下来的打算,“阿怜想留在上京吗?”
阿怜毫不犹豫地摇头,“我思念家人得紧,今后还是想回江南去的。父亲交代的事最多一年就能办完,大约明年此时,我就该向姨母请辞了。”刚刚重逢就说离别的事,崔瑛有些感慨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谢琅噌"地一下站起,讶异地转头望去。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自己身上,谢琅咽了咽口水,盯着阿怜的眼睛看了一会,又一骨碌坐下了,只是气息变得有些冷然。阿怜眉心微皱,随即好心解围,“说起来,在我养病期间,表弟还差人来送过药,没亲自登门感谢,是我的不是。”“你给你表姐送药?"崔瑛更诧异了,直接问出了声。堂内一片寂静。
见谢琅虽跟个哑巴似地不回话,但耳廓却漫上一圈红,还有蔓延到脖子根的趋势,崔瑛眸光闪动,不着痕迹地帮他掀过这回事,又问了阿怜几句其他的,便送她离开了。
吴嬷嬷带着仆从将赏赐搬去临湘苑,堂中一下变得空旷,只余几个人伺候。谢琅起身要走,被崔瑛叫住,“你这……你怎么想的?”“什么怎么想的?"谢琅甩甩袖子没回头。崔瑛皱眉道,“怎么跟你娘亲说话的,转过来对着我。”谢琅磨叽着转过来,脸上红了一片,眼珠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崔瑛。“别以为我没看见,阿怜进来的时候,你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联想到谢琅近一月以来的异常,崔瑛恍然大悟,吸气道,“你该不会……“没有!“谢琅高声打断,急促道,“她是我亲表姐,我给她送个药怎么了?别说送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