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本来不错的状态一下又低迷了,撇下那一小盆还连根带泥的鸡毛菜,挪回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这段时间总是这样,在这老屋里太容易想起从前的事,但有一点很奇怪,她在外的时候总会做噩梦,梦见郑秋芬摔跌在楼梯上的样子。
回来后,她自然也避免不了想起来,但那景象却没有出现在梦境里了,她夜醒时心里也是哀哀的,却并不恐惧。
是因为这老屋里郑秋芬的气息实在太浓厚?她半辈子的鲜活都在这里,所以那一日的悲凉终结也就稀薄了?
“人总是要死的,我撑撑到你结婚就谢天谢地了。”郑秋芬的愿望没有达成。
黎晓凝固着,她把脸闷在被褥里,喘息艰难。
而屋外的人在继续生活,偶有一句高声的吆喝说笑钻进黎晓耳朵里,她抬起脸,面上湿漉漉的。
秋天其实是村里最热闹的季节,春天农事忙碌,夏天热辣辣的,作物茂盛,早稻收割下来又要抢种晚稻。
只有秋天的时间才是不疾不徐不冷不烫的,但也不意味着无事可做。
早稻在夏天曝晒下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收仓,而晚稻则需要慢慢悠悠晒上一整天。
秋天的太阳到了九十点才算有点劲,而晒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又已经蒙上冷意了,所以就连时间都显得慢条斯理了。
晒谷子是小孩的活,那个时候黎建华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黎家的水田都只留了部分,自种自吃,所以翻晒的活计也不是很重,而且用木耙扒谷子挺轻松的,只是守着守着就无聊了,黎晓拖着木耙在谷子上画画,不论画什么启星都说好。
秦阿公说他是她的小跟屁虫,郑秋芬说他是她的小马屁精。
黎晓趴在床上很久,手机嗡嗡响着,她摸索了好一阵才接起来,睡在她身边的咪咪也昂起头。
“晓晓,你在睡觉吗?”褚瑶的声音显得有点焦急,黎晓捋了捋头发,平静道:“嗯,睡了个午觉,怎么了瑶瑶?”
褚瑶应该是在车间,背景音里有机器泄压的呼哧声,道:“你现在有时间重新帮我调整一下模具参数吗?就是你之前做过的那个汽车内饰公司的产品,我真服了,材料都能弄错。”
“好。”黎晓一口答应下来,打工人的惯性真是可怕,她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已经自动去找电脑了。
材料的收缩率不一样,一个变数,其他都要重新算过,替别人收拾烂摊子是最讨厌的工作,很磨灭脾气。
黎晓从前都是能磨下来的,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能克服,工作时心如死灰就是最好的状态,但她现在居然有些不适应了,也不是说手生,就是觉得心燥,鼠标抓在手里总时不时砸一砸,好烦。
咪咪好奇地蹲在桌上,看看电脑上的图纸,又看看皱着眉的黎晓,它跳到黎晓腿上,又从她腿上跳下去。
猫老了,得小心点,从衣柜顶上往下跳的行为已经不是它这个年纪的猫该做的了。
它趴在黎晓脚边,眯起眼睛睡觉。
小猫的梦里都是猫饭,嫩嫩的肉泥罐头和蛋黄,扑腾腾的小鸟和聒噪的知了。
不过那小鸟没能吃到,有个人用香香的肉泥从它嘴里换了出来,他说跟他回去吧,一起等她回来吧。
咪咪的胡须动了动,仰头看着黎晓。
电脑的屏幕映得她整个人都蓝莹莹的,看起来像个机器人。
终于,黎晓弄完了,外头天黑透了。
她摸黑下了楼,抓着把鸡毛菜站在水槽边准备清洗时,就见篱笆墙外有个人站在那。
启星应该是刚下班回来,熄了车灯就站在那,也不进来,也不走。
黎晓看了他一会,走到墙边把厨房的灯打开了。
她藏在窗后悄悄望出去,就见启星的站姿一下就舒展开来了,他往后踱了几步,一边回头望一边往家去了。
黎晓心里酸酸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