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飞身下马时,天还没亮透,淡白微青的天际嵌着几颗星子,唯有潮湿的地面告诉他,昨夜的雨有多大。
他径直入内,边走边问:“薛姑娘呢,还在淇园?”
话声甫毕,一阵犬吠刺破晨晓。
是玄鸟在低吼,这家伙皮是皮了点,却从不会无事生非。沈誉眸光骤冷,脚步更快。
“哎唷真是要命了,哪里来的野狗!”阮夫人惊惶不已,直拍自己的胸口。见细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阮夫人暗骂了一声,拉着家丁挡在自己身前,同时对稚善道:“你这孩子,大半夜跑到人家家里就已经够不守规矩的了,竟还敢放狗吓我!”
稚善再也没有往日的温顺,望着阮夫人,眼前闪过的是瓢泼大雨下,榴香险些死于非命的画面。“我可没有放狗吓你,狗看家护院,而你未经主人允许就带人擅闯进来,狗不朝你吠才怪。”
阮夫人怒道:“如今你都不唤我舅母了?!”
稚善盯着她,寒声道:“从今日起,我没有你这个舅母,与你们阮家也再无关系!请你和你的好儿子等着,我们公堂上见。”
“天爷啊,你听听这是什么话!”阮夫人叫着喊着,忿然道:“当年我和你舅舅怜你年幼失怙又失恃,好心收留你,管你吃管你喝,自问不曾亏待于你,谁知道养了一头白眼狼,为了一个丫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稚善漠然地说:“榴香还病着,你少嚷嚷。”
“榴香榴香,一个丫鬟要骑到我头上来!”阮夫人看了看稚善身边围着的人,男男女女,人数远超过她带来的家丁,气焰顿时小了些,但她总觉得她是占理的,再加上薛家家产的诱惑……
于是阮夫人软下声,苦口婆心道:“善姐儿,你向来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舅母也不跟你绕圈子。此处是他人宅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孤身在此,若叫人知道了,可是会说嘴的。榴香的事情,舅母确实欠考虑了,但毕竟是一个买来的丫鬟,别让她坏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说着,阮夫人还挤出笑来:“况且榴香不是还好端端活着嘛,这么着,你带榴香回家,我给榴香请医师,叫医师好好给她看看,如何?”
稚善不为所动,“淇园有府医,已经给榴香看上诊了,不用再劳动旁的医师。再者,我不会再回阮家,一家子杀人凶手,我可不敢跟你们住在同一屋檐下!”
“什么杀人凶手,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阮夫人惦记着儿子的前程,是断然不想将他牵扯进来的,如今这里还有外人在,阮夫人不便多说,只命家丁动手:“来啊,给我把表姑娘带回去!”
“汪!汪汪!”
玄鸟像是冲锋的士兵,义无反顾挡在稚善身前。它是猎犬,实实在在撕咬过猛禽野兽的,如今一对上意图作恶之人,玄鸟凶相毕露,蓄势待发,珠光色的毛发越发亮堂。
顿时一阵混乱。
“铮——”
突然一把出鞘的长刀横空飞来,死死扎在庭院中的树干上。
紧接着“啪”一声,刀鞘被掷出,精准砸在阮家家丁身上。家丁吃痛地弯下了腰。
“谁他娘的不长眼,在小爷的别业撒野?”沈誉的呼喝破空而来。
只见他风尘仆仆,衣袍翻飞,单手撑着游廊上的美人靠,纵身一跃,径直翻了过来。长腿一迈,来到众人视野中。
阮夫人先是被狗吠声吓得心口砰砰乱跳,再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沈誉。
这座别院竟是卫国公府的产业?毗邻这么多年,她竟从不知晓。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两厢为邻,岂不是比书院同窗来得更便捷?
一时间思绪纷飞,阮夫人压下心惊,笑着上前打招呼:“沈世子,别来无恙啊。今日真是叨扰,都怨我这外甥女——”
沈誉不耐烦地打断:“你谁啊?就是你带人在淇园逞能是吧。”
阮夫人瞠目结舌,“沈世子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