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猎户,偶尔夜猎时会选择在山洞过夜,因此临时用矮石堆积的石床也有,江修将徐怀霜放在石床上,立时转身去生火。噼啪一声绽响,火苗愈发大,江修三两下将徐怀霜的外衣扒了,指尖在她肩头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褪去她的褂子,只留贴身衣物。旋即拽过一床兽皮缝制的软毯紧紧裹着她。烘烤衣裳时,也没忘再撕一截料子打湿,仔仔细细擦着徐怀霜的额心与鬓角。
春裳做得单薄,没几时外裳烤干,江修静静替徐怀霜擦拭着,又轻轻阖上眼,去脱她的贴身衣物。
随后将那层褂子与外裳都套在她身上。
三两下烤干自己的衣裳后,复又捧着铜锅洗去脏乱的杂质,架在火苗上烧。等水沸腾的间隙里,江修往山洞深处走了走,打算寻些菌菇。岂知片刻后蜇回时,徐怀霜撑身而起,雾蒙蒙的眼拢着湿气,愣愣看着他。江修倏然快步近前,伸手探她的额心,“满满,你醒了!”徐怀霜嘶哑着嗓音喃喃:“我们还活着么?”甫一听见她的声音,江修就跪地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着,嗓子里喧出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与难以抑制的哽咽并存,“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意识渐渐回笼,徐怀霜鼻尖堵在他的肩头,慢慢恢复的嗅觉骤然嗅到一股血腥味,她亦是发着颤推开他,有些迟钝地、一字一句问:“你受伤了?”江修低眉凝望着她,看她还能好好说话,还能闻出他是否有受伤,慢慢笑起来,“我不疼。”
徐怀霜一双尚且有些迷茫的眼缓缓搜寻他肩头的伤,睫毛渐渐泅润起来,半响,小声道:“傻呀,流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因发着高热,几句话说得她有些力竭,江修又再替她擦拭过额心,将菌菇洗净放进锅里,俄延半响,端来一碗热乎乎的汤,“先将就着喝点,你在发热,必须散一散热。”
徐怀霜捧着碗一口一口喝了,眼皮渐渐又有些发沉。见她尚还没发热到昏厥的地步,江修心里有了底,剪着胳膊轻柔抚着她的鬓发磨一磨,低声哄道:"睡吧,睡醒就回家了。”安抚了好一会,徐怀霜渐渐沉睡过去。
江修闷声不吭,目光紧紧悬在她的脸上,渐渐的,这样温和的目光又牵出一丝阴戾,几丝后悔。
李昆当真是绕了一个大弯想要所有人的性命。江修的几丝后悔,大约悔在当日不该那样冲动行事,大约悔在当日既做了,为何又没做干净,叫李昆抓住了机会反杀。大约悔在险些以为要彻底失去徐怀霜的害怕里。而那一丝阴戾,则是等着事后清算。
山洞外雷雨阵阵,江修的目光掠至远处,心中思忖起来。坠崖时,他听见了朱岳与任玄的声音,紧接着下了雨,雨势那样大,平地下埋的引线也点不燃了,二人定然还活着。既活着,势必会在第一时间下山寻他与徐怀霜。朱岳与任玄的确在山脚四处寻人。
二人被火药波及,幸得皮糙肉厚,只炸开了衣裳,此刻任玄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穿着一块破布与朱岳在雨中疯狂搜寻一切踪迹。紧随其后的,是蔡霖与面色苍白的徐柏舟,徐柏舟离得远,未受什么伤,只是因为亲眼目睹四妹妹坠崖,心神俱骇下牵出无限的伤心欲绝。蔡霖要说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曾想带兵剿匪救女,竟无缘无故卷进这样一桩“复仇"里,险些去了半条命。
唯一庆幸的是,幸好来之前叫蔡妙翎与严颂回城了。几人眼睁睁看着烜赫将军与徐四姑娘双双坠崖,待火药不会炸开后,立时跌跌撞撞扑下山来寻人。
“四妹妹!"徐柏舟笔直的皂靴上布满脏污泥渍,已寻至一片河流,他强撑着,惊愕扫向空荡荡的河流,嘶哑着喊:“满满!”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静寂。
徐柏舟闭了闭眼,呼出颤抖的气息,心如刀绞。虽不知四妹妹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可他并未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护着,悔意已沁入心神,如今他四肢健全,四妹妹却生死不明,他该如何回去与四叔四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