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宫偏殿——
殿中熏香袅袅,寂静无声。
夏无且搭脉问诊,指尖的脉搏极为平稳有力,他想起此女的来历,不由得满心疑窦。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地面被砸了一个大坑,这人怎么毫发无损?
看脉象分明气血充盈,比很多人都康健,却又为何昏迷不醒?
夏无且无计可施,只能将此事如实禀告始皇。
始皇正与群臣商议朝政,对此不置可否,夏无且不敢继续打扰,便自行退下,在偏殿守着赵熙。
金乌西斜,天色变暗,殿中侍奉的宫女点亮油灯,袅袅黑烟飘散在室内。夏无且早已习惯了油灯散发出的独特的气味,但躺在榻上的赵熙却被这焦糊的味道结结实实的熏醒了!
“咳咳咳!”
赵熙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有些昏暗的环境。
夏无且见人醒了过来,来不及上前询问,立刻前去禀报始皇。
——
正殿中朝议已经结束,群臣各自散去,嬴政单独留下扶苏,就连侍从都远远地退下了。
嬴政看着扶苏,良久无言。
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共处一室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扶苏为那些方士儒生求情,被他派往上郡监军。但他不曾想到那会是他们父子二人的最后一面……
他已经有两三年不曾见到扶苏了!
扶苏的母亲是楚国宗室女,她来到秦国时,正是嬴政最艰难的时光。
彼时,吕不韦、嫪毐、赵姬三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为了制衡这股力量,他不得不拉拢祖母华阳太后的楚国势力。身为楚女的芈氏自然得到了他的侧目,而这也给芈氏带来了致命的危机。
后宫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修罗场,其凶险丝毫不亚于前朝。
待他积蓄力量,消灭嫪毐,驱逐吕不韦、赵姬,手握大权志得意满之时,芈氏却香消玉殒在他亲政的那一年。
那时,扶苏尚未满周岁……
他抓住时机将后宫中的暗探、细作一一拔除,却再也无法见到那个能让他稍事放松的女子。
这是他的长子,让他的生命得以延续的儿子,他曾满心欢喜地为他取名“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扶苏树象征着茂盛的生命力,也是他最大的寄托。他希望扶苏能够如扶苏树一般茁壮成长,撑起大秦的未来!
失去母亲的扶苏得到了父亲的偏爱,他的幼年都是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对父亲有着不同于其他弟妹的亲近,也只有他敢于反驳父亲的命令。
这份亲近随着扶苏的长大,逐渐消散在彼此的记忆中,留下的只有父子因理念不合而起的争执。
嬴政不是一个喜欢剖白自己的人,幼年的遭遇更是让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即便在儿子面前,他也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
父亲的目光让扶苏极不自在,他不由得微微动了动,开口询问道:“大人,您是有什么事要嘱咐扶苏吗?”
嬴政哼了一声才道:“最近学业如何?”
扶苏忙回道:“大人,扶苏已经学完了《商君书》,最近正在学习韩非先生的《孤愤》、《五蠹》、《说难》等篇。”
嬴政对韩非极为推崇,若是韩非肯效忠秦国,大秦朝堂上必有其一席之地!
可惜了……
对韩非的著作,嬴政自然极为熟悉,他开口道:“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
扶苏接道:“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无私剑之捍,以斩首为勇。是境内之民,其言谈者必轨于法,动作者归之于功,为勇者尽之于军。是故无事则国富,有事则兵强,此之谓王资。既畜王资而承敌国之衅,超五帝侔三王者,必此法也!”
嬴政又问道:“你可能理解其中深意?”
扶苏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