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宓沉默地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有些道理,但又不想承认,最后别扭又墨迹地朝奶奶丢过去一句:“……要你管,你又没有朋友,才不懂我呢。”
宋爱华搭着锄头似是真听进去了她的话,愣愣怔怔的,在原地不动了好一会儿。
现在想来,好像自打她来了安溪镇以后,就没见过奶奶身边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街坊邻居虽说关系都挺好,但她也总会看见奶奶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院里的藤椅上出神地望着远处。
她有一次也学宋爱华的样子,专门搬了个高凳子站在同样的位置,仰头探着脑袋朝远处眺望出去。可放眼望去,只有绵延不绝躲在云雾里的山。
山有什么好看的,真搞不懂。
虽说刚来那会儿的她有千百般不愿意和宋爱华待在一块,但人小怂胆,最终还是屈服了下来。
慢慢的,后来也就适应了起来。
过了段时间,院里头她一直心心念念要荡的秋千有了,是宋爱华自己搭的;宋爱华拿锄头一寸寸开垦出来的那片地里终于结出了草莓,那红艳艳的颜色跟快要流下来似的,她天天抱着一筐在那吃;别人家孩子都在玩的扭扭车也有了,是宋爱华托邻居的弟弟媳妇的妹妹回镇里时给捎上买回来的,结果第二年,放在坡上的扭扭车没人看住,自个儿给扭进粪坑里面去了,就算宋爱华后头把车给洗得干干净净,在太阳底下晒得锃亮,时宓也嫌膈应没再骑过,宋爱华骂骂咧咧地说她真是个“难伺候的败家妮子”!
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在这里拥有了新的好的朋友。只不过,不是人,是隔壁家大婶养的一只大黄狗,很亲人,每次见她都会使劲摇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宋爱华在院子里拣菜时,每次瞧见时宓抓着秋千上的绳儿荡得老高都要叮嘱几句,最后见她依旧没当回事在那笑哈哈地玩,越荡越高,秋千上小小的个头,绿色的裤子里兜着风,好像要飘进那白白的云层里头。
宋爱华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拔高音调说道:“这真真是给我请回个小祖宗回来嘞,皮的能上墙揭瓦咧,叫我咋介活呀么!”
后来有一次,她踢毽子,不小心把毽子踢上了房梁。搬来椅子蹬上去后,她伸出胳膊,费力地去摸毽子,结果在上面摸到了一手灰,还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她捏住拿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一颗小小的牙。有些眼熟,时宓想啊想,终于记起来这是她五岁掉下来的牙。
她也问过宋爱华这个事儿,老太太笑眯眯地用一口地道的方言说:“怎么,你跌下来的东西奶奶拿不得么?这就当送你奶的生日礼呗。”
后来她才知道,宋爱华的生日和她是同一天。
而把掉下来的乳牙扔在房顶上,也是传下来的习俗,能让小孩长一口整整齐齐的好牙。
那些年宋爱华还耕着地,大清早的就要扛着锄头去出去干农活,时宓在家里没事干待着。就被宋爱华提溜着带去打打下手,理由是为了锻炼她。
一开始时宓腿短胳膊短还跟不上她奶奶的步伐,即使她跟在屁股后头喊苦又喊累,宋爱华也不等她,走完一天的山路,回去小腿肚儿都在打颤。最后时宓愣是咬着牙把自己的速度一点点提了上来。
早上七点多出发,赶个八点多九点那太阳就高悬挂于天空,一抬头,明晃晃地一团烈阳,快要压下来似的,热的人止不住地发汗,腿脚都发软。
时宓戴着比自己脑袋大很多的草帽,蔫蔫地跟在宋爱华的屁股后面走着,水壶里的水仰头喝一口接着一口,拿着随手拣起一只干秃秃的树条儿,消遣时间似的时不时甩在地面上,路上的杂草树杈盘错起来,遇上挡路的顺势扒拉开,又将不小心掉进鞋里的小石头扣弄出来。
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落在田野的阴影处,不知不觉就走过了几年的四季光阴。
时宓记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宋爱华去田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