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岑感觉自己完全是逃出来的,身后灯火通明的酒楼似乎像重重烈火追着他烧,他弯着腰喘息了片刻,掀开衣袖,乌黑的淤血正顺着青紫脉络缓缓蔓延、鼓动,像是无数条毒虫盘踞在皮肤之下,疯狂地汲取着养分。
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这时毫无征兆地自心口炸开,却并非疼痛,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莳榆不安颤动的眼睫,肤若凝脂般的脸庞又在他脑海闪现。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的唇中溢出,猛地回神,在看见街上寂寥无人时,起身踉跄地向前走去,如墨的青丝铺满宽厚的背,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没入衣襟。
他突然又笑了。
他想他现在如此狼狈,莳榆那小狐狸见状该笑他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明明,他才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小骗子,骗人也不编点好听的。
*
莳榆从没觉得哪个夜晚有今夜这样漫长。
谢青岑在酒楼隔间里压抑克制的神情以及那双往日毫无风情眼底瘆亮寒光令她背脊发凉。
她还从未见过谢青岑这样生气。
就连从前那次也没有。
从前......
想到这儿莳榆一下子将被子拽上来捂住头。
罢了,她想,原就是她对不起他。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便吩咐小厨房去做了些果子,打算带到书院。
昨日江恒山已经说了自己今晚就住在书院,不回家,想来是快要春闱,来书院的举子越来越多,所以才忙了起来,她提着吃的来看父亲,理所应当。
莳榆打扮了一番出门,车悠悠停在书院大门不远处,此时离学生散学还早,她便歪着身子靠着车壁,打算眯一会儿。
以前都是午时才起床的,今天鸡鸣时分就醒了,她快要昏过去了。
只是眼睛刚闭上,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正要掀开帘看,就听见外面一声清扬的女声响起:“车内坐的可是通判府的江小姐?”
莳榆立刻惊醒,扬了帘看外面,发现一名瘦长脸,柳叶眉的女子正站在车前,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看向小桃,皱着眉,小桃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认得这人是谁。
这下莳榆不得不下车了,一边走近一边赔笑道:“我总也不出来活动,有些眼拙,竟不知妹妹是谁?”
女子没说话,只是笑着望着她,方才她在车里没看清,现在出来一看,发现这女子虽然是笑着的,但眼里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些高傲的冷酷。
莳榆觉得这张脸莫名熟悉。
她身后的女使道:“咱们是威北将军府的嫡长小姐。”
莳榆这才想来,原来是何将军的女儿,何书因。
她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何书因是为数不多京官中养在地方的子女,江恒山曾提过一嘴,说是何将军军务繁忙,她母亲也去世了,所以没人照看女儿,把她放在江宁老家,她祖母那里养着。
莳榆刚开始听到时,还觉得她俩同命相连来着。
可是她从未与她有过交集,她为何觉得面熟呢?
莳榆向她颔首:“何姑娘是有事找我?”
何书因施施然道:“听闻江小姐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最近来书院这么勤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散学的学子陆陆续续出门,瞧见两位面容姣好,亭亭玉立的姑娘聚在一起说话,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谢青岑便是这时被他的同窗孟祈年拉住,后者笑嘻嘻道:“快看快看,那边有位漂亮姑娘。”
谢青岑没有搭理他,直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何小姐说笑了,我父亲在这儿讲学,我想来看看他。”
他立刻停住脚步,往那边看过去,发现莳榆正和何书因说话。
他顿时皱起了眉。
孟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