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说道,觑着她的手悄然伸去拿糖,表面恭顺,实则心不在焉,脸色沉下去,道:“且仔细听着!”江龄吓了跳,拽着糖在手心,一动不动坐着端正聆听。元明帝哼了声,继续道:“你指一人管着,不时敲打,若出了差错,只唯她是问。若差使办得漂亮,你时常赏赐一二,此便是恩威并重。”“得皇上教导,臣妾深感荣幸,没齿难忘。"江般规规矩矩谢恩,心里白眼都快翻上天:“打一棍子给几颗糖嘛。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管着这些破事,我没得半点好处,不克扣她们的灯烛。又没多拿一份钱,赏赐从哪里来。真是糖不给我吃,只给棍子了。”
元明帝只感到无力至极,他简直是对牛弹琴。她除去贪吃贪睡,还贪财!唯一的可取之处,就在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思及此,元明帝望着江龄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和。听到她那般多的心声,她虽一身的缺点,实则柔软,良善,澄澈如朝露。江龄转头朝窗棂外看了眼,道:“皇上,雨停了,臣妾告退。”元明帝对江般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不由得嗤笑。他还有一堆事要忙,便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觑着案几上堆满的点心吃食,元明帝很是大度地道:“就你喜欢吃这些甜滋滋的糖,且都拿了去吧。”
江龄手心还拽着那颗糖,谢恩之后,将手心的糖放进装糖的匣子,抱在怀里屈膝告退。
元明帝没想到她手还真是快,先前居然抓了一颗糖拽着,不禁无语至极。旋即,元明帝又暗暗决定,待下次要好生教训她。万事讲究过犹不及,须得克制。喜欢的吃食,她大快朵颐,不喜欢的吃食,连看都不看,如三岁小儿般挑嘴。
江般捧着糖匣子走到屋外,文涓迎上前,接过匣子,将熏球交给她:“奴婢重新添了炭,美人抱着暖手。”
屋内暖和,外面寒意扑来,江龄打了个寒噤,忙将熏球贴在脸上取暖,捡了颗糖放在嘴里含着,含混道:“你也吃一颗。”垂拱殿护卫众多,文涓抿嘴笑道:“多谢美人,奴婢待无人的地方再吃。”江龄想起元明帝的"恩威并施",她讪讪扯了扯嘴角。待文涓这般,好似也是恩威并施。
出了垂拱殿,文涓照着江龄的话,吃了一颗糖。她惊叹地道:“美人,这松子糖真香。”
“嗯,等下回去之后,你取一些去吃。“江龄不像元明帝,很是大方,只给糖不打棍子。
文涓伺候江般这些时日,知晓她大方随和,也不推辞,高高兴兴应了,问道:“美人,库房那边的灯烛如何了?”
江龄点头,“皇上下令张善亲自去取,应当无碍了。”雨后的地面湿哒哒,江龄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文涓唬得赶忙上前,着急地道:“美人可还好?”江龄动了动脚踝,长松了口气,道:“没事。“这时,她想起高才人在夹道口假装摔倒的情形,脑中轰地一声。
在元明帝的生辰上,蜂蜡熄灭,引起他的震怒。随后方司灯自尽,高才人跳出来生事,甚至她一并被牵连进去。所有的种种,皆是冲着元明帝而去,逼着引着他查!元明帝让黄梁亲自盯着蔡万峰,他十有八九出了事。江龄所知晓之人,已有米面采买,内物料库,库监沈义,尚寝司钟尚宫。皇宫中柴米油盐酱醋茶布匹等从全天下采买,进贡,涉及到朝臣与地方州府的官员。
例如蜀州林氏一族,买卖背后的大东家,十成十都有权贵的身影。内侍内省,尚书内省,内藏库上下,不知多少人会受到牵连,甚至前朝官员也难以幸免。
林贵妃退得很快,赵德妃亦一样。高才人之事后,她几乎深居简出,不发一言,明显是在回避。
她们其实已经联手反击,内物料监那边阳奉阴违,便是一种回应。元明帝讲恩威并重,天子之威,同时也要施恩。除去会考虑到不引起朝堂动荡,内侍宫女乃是天子近身之人,元明帝会更加忌惮。
毕竟君子不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