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轰轰烈烈地爱了四次?”
“不止四次。”
可能也不是那么轰轰烈烈,因为她愿意为她的每一任恋人都这么做……当一个人如此渴望被爱的时候,难免会把自己变得廉价。
窗外渐渐响起了雨声,他看着雨水沿着檐角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小时候,雨天总是令他感到困扰,因为他不确定母亲喝醉后是否有把窗户关上。一旦她忘了,他回来后就得重新拖一遍地,松木材质的窗台会因为泡了水而膨胀开裂,她自己也会受寒感冒。
母亲离开之后,这种旧有的认知依然没有改变。直到某一天,他坐在教室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想着母亲有没有记得关窗户,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没有母亲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听见伍明诗问道:“你恨她吗?”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不是简单的爱或恨可以概括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性上,我认为她至少在我的生命中存在过,并不像我的生父那样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空气,但我也看着她如何生下了菲尔佳、卡里和德莉法,所以我无法断定她对我们有多少爱……说实话,我不知道,大多数时候我都尽可能不去深思这个问题。”
“你们没有其他亲人吗?比如祖父母之类的。”
“我母亲很早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他说,“她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是那种典型的品学兼优的天才,据说我的祖父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而我的姨母生来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因此身体一直不好。”
“啧……真是容易理解的家庭关系。”伍明诗说,“一生都活在兄弟姐妹的阴影下,既不能像哥哥一样承载父母的希望,又无法像妹妹一样得到父母的怜爱,大部分多子女家庭里排列中间的孩子都会有的遭遇。”
她是一个敏锐的人……莱瓦汀不禁想道,以至于本能地萌生了一丝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意间吐露的只言片语有可能会让她察觉到更多事情。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比预想中更加暴露,如同生物课上被开膛破肚的青蛙,意识到她可能已经看穿了一切扎根于他内心深处的敏感与脆弱,这让他感到一阵颤栗。
但与此同时,他无法否认这种感觉有多么好——就像是痛饮过后反涌上来的微醺,有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母亲为什么总喜欢灌醉自己,因为这种放弃抵抗,揭开自己的皮肤,把自己血淋淋地展示在别人眼前的体验是如此痛苦又快乐。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久以前就在等待这一刻了。
“母亲在上高中的时候生下了我。”他说,“那是她第一次坠入爱河,以为自己有机会和某个男人建立起新的家庭,好让自己从不被重视的人生中解脱。相比菲尔佳他们,我几乎没什么先天性的健康问题,可能也是因为她当时是真心决定好好经营自己的新家庭……但最后她失败了,她的男友并不真的想结婚,而她则因为未婚先孕被父母视为耻辱。”
“我想这可能击碎了她心里的某种东西,让她从此迷失了方向,但她也不能回去,因为曾经的家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她只好满心迷茫地向前走,期待着有一个男人能用他强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拉出生活的泥沼。”
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母亲憔悴、困顿、醉醺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这让他的胸口泛起了绵密的刺痛。
“我曾试图改变她——我和菲都试过。”他自嘲地笑了笑,“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糟糕透顶的父亲或者母亲,在故事的结尾忽然醒悟,明白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才是他们最珍贵的宝物。我甚至幻想过,等我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向孩子们讲起那些往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还有家人在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