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过往,将你在贺兰家当女奴的事抹得干干净净,不会拖你的后腿……”
朝露打断道:“阿姊为何会病得这样重?真的没办法治好她了吗?”
她眼下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婚事。
荷衣盯着她的面颊,沉默良久,道:“外面那一位大夫,是你阿姊的师兄,与她师从同一名医,被誉为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手,却也治不好她的病……”
“她闭眼前,交代那位岑修师兄好好照管她的后事。她的尸身是回不去京城了,不如就葬在陇西,你入京后,只需说她因病离世便可。”
朝露摇了摇头。
阿姊跋涉千里来陇西,只是为了寻自己一人,即便三番五次被阻挠,也未曾有半点退意。
甚至在病重时,她含着血泪写下那一封信,替自己将前路都安排妥当。
她若就这样离开,与那生性凉薄的不义之徒的有何区别?
即便多年为奴,趋利避害几乎刻进了骨髓里。
但有些事,她无法去做。
荷衣道:“可你在此,她也未必能醒来。这里是贺兰家的地盘,你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朝露的目光轻轻描摹着床上丽人的面庞,仿佛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入脑海中。
“阿姊是何时陷入昏迷的?”
“三日前。”
“好,那我就等她三日。”
荷衣一愣,觉得不妥。
“贺兰家得知你逃脱后,早晚会找到这里来,若你再度落入他们手中,才是你阿姊最不愿见的事。”
“我知道,可我想和她说一说话,再陪陪她。”
在贺兰家时,她强撑着咬牙不愿落一滴泪,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流露的脆弱,后来面对那些军官,她是落了泪,可眼泪也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挣一条活路。
这一刻,眼眶才真正泛起热意。
她轻轻开口:“只要三日,让我再陪她三日,好吗?如若那时阿姊无法醒来,我也会乖乖听她的话赶紧离开。”
她一路强撑至今,全凭着要和阿姊见面的执念。
离乱十四年,终于相逢,怎么能才见上一面就分开呢?
“荷衣姐姐放心,三日后破晓时分,我自当启程入京。”
荷衣静立良久,见她哀戚目光久久落于榻上之人,终是颔首:“依你。”
夜已三更。
案头那支素烛已燃去大半,烛火轻轻摇曳,将床边坐着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朝露靠在床柱上,凝望着手上那封信,已经从午后陪阿姊到半夜,本该早早就去歇息的。
可帐幔内都是阿姊身上的幽幽香气。
她的心也仿佛被那香气浸染,渐渐沉静下来。
想要待在这一处安宁之地,永远不要离开。
手上的信件,她不曾离手一刻,虽识字不全,但经半日的琢磨,也大致了然于心。
尤其是信件最后,那一桩婚事,她反复看了数遍。
信上说,阿姊在来前,为她,向新帝提起了一桩旧日契约。
她们的亲生阿母与萧家先帝,便是太祖皇帝,乃是表兄妹,少时二人立下婚约,后来婚事虽作罢不成,但太祖皇帝顾念与阿母的表兄妹情意,遂许下后辈之间的婚事。
故而她和阿姊从少时起,注定有一人,日后要嫁给萧家儿郎。
可阿姊在江南时曾许配过人。
这桩婚事便落在朝露身上。
“燕王与天子一脉,乃太后嫡出,品行出众,样貌俊逸,少有贤名。至于其骑射鞍马之术,更是陛下一手所教,极为今上器重。”
燕王。
朝露指尖摩挲着墨字。
在西北时,贺兰家手指轻轻一捏,就能像碾碎蝼蚁一般,将她一家平静的生活彻底搅乱打碎。
便是因为他们没有权势。
非权力鼎盛至极,不足以对抗豪族贺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