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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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大虞京城,宫城之内。
御马监提督太监沈八达的公廨中,气氛沉肃。
沈八达正襟危坐于酸枝木公案之后,面沉如水,听着下首处恭立的的旧部一一现任御用监主簿太监黄四喜的回话。
“依你所言,张德全仅这个月,借贷之数便高达一百九十八万两?”
沈八达声音平稳,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散开来,“他以何作保,竟能借得如此巨款?又是从何处贷得?”
黄四喜躬身站着,神态极为恭敬,甚至带着几分惶恐:“回禀督主,其中九成以上,皆是以御用监的官署名义借贷,京城各大钱庄、票号,对内廷各监还是颇为信任的,都很爽快。
据说后续又借了九十余万两,另还有十几万块七品灵石,只是这笔后续款项,未曾经过奴婢的手,详细账目未能得见,此外,尚有拖欠各家皇商的货款,数额亦是不菲,并未计算在内。”
黄四喜心中叫苦不迭,这拆借银子以填补御用监用度亏空的主意,还是他献给张德全的妙计,也因此得了张德全赏识,官升半级,坐上这从五品主簿太监之位。
可他眼看张德全借贷如同滚雪球,越发肆无忌惮,心底便开始发慌。
如今张德全似也察觉他心生怯意,已渐将他排斥于核心之外。
沈八达面色无波,眸光深湛如古井:“这些借贷,利息几何?”
黄四喜咽了口唾沫,声音更沉更低:“起初是月息二分,后来便开始行“九出十三归’的规矩了,奴婢瞧着,一些精明的钱庄似乎已嗅出些不对劲,近来已在暗中收紧银口,催债也催得紧了些,现在张公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四面捣腾。”
沈八达蹙眉:“那么这个月,采购价就一点没压下来?”
“压不下!”黄四喜苦笑:“张公公不想得罪那几位亲王与厂公的亲戚,捏着鼻子给了他们高价,可其他几十家皇商不服气啊,他们背后的人也不好惹。”
沈八达听罢默然片刻,方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后,尽力帮衬着张公公,维持局面,御用监那局面,拖得越久越好。”
黄四喜欲言又止,随后却叹了一声,躬身告退,脚步匆匆离去。
待黄四喜离开后,沈八达方才向后微微靠入椅背,抬手轻轻揉按着眉心,面露疲惫之色。
他心中估算,张德全这般拆东墙补西墙,最多再撑三个月。
三个月后,御用监这座虚撑的楼阁必将轰然倒塌,届时爆出惊天巨亏,司礼监那位老祖宗也定会推他去接手御用监。
问题是眼下东厂屠千秋那边处处针对,使他整顿御马监在京畿的皇庄皇店都举步维艰,阻力重重。他连御马监的事务都无法厘清,哪还有余力去接手御用监那烂摊子?
沈八达暗叹一声后,心中滋生苦意。
若要稳住御用监,非得二品修为,才能震慑那些盘根错节的皇商与油滑狡黠的采买太监。
他如今距离那道门槛其实仅有一线之隔,苦修多年,突破在即。
然而这最后一步,却需大量资源堆砌。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每日需服食一枚四品“少阳丹’以纯化罡元,冲击关窍。
可如今市面上一枚“少阳丹’价值三万两纹银,而他此前积蓄为打点上下、支撑修炼,还有补贴家里,早已耗的河干海尽,如今又被东厂紧盯,财路几乎断绝,实难以为继。
沈八达思绪纷杂间,又不禁想起远在泰天府的侄儿沈天。
前次天儿来信,说灵脉已成,费家田产也已购入,就连那具血傀也炼制成功了。
可这孩子,哪来的这许多银钱?购置田产、修筑堡寨、炼制血傀,乃至为沈苍、沈修罗购置那般顶级的本命法器,这一桩桩一件件,所费岂是小数?
这些事,可都是在铲灭吴家之前便已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