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最前的妇人伸出了豁了口的陶碗。
粥勺稳稳落下,浓稠的白米粥,连带几块咸菜落入碗中。
妇人捧着那碗沉甸甸、香喷喷的粥,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泣音。
她转过身,不是先自己吃,而是将碗递向身后一个比她还要瘦弱些的老者。
“阿爹……”她哽咽着。
老者混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粥碗,最终却摇了摇头,枯瘦的手将碗推回给妇人,看向妇人身下怯生生的小男孩:
“给娃儿喝,他身子弱……”
一片谦让声在队前响起,这一幕,让亲自掌勺的张九宁心中百感交集。
大灾之年,人性并未完全泯灭。
这份质朴的推让,在他眼中比金子还要珍贵!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老丈,大嫂,此粥乃老君所赐,恩泽众人,各位皆可饱食!”
“有贫道在此,锅中之粥,断不会空竭!”
说罢,手腕一沉,又舀起满满一勺。
这一声如同定心丸,让村民的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
众人小声的道谢,小心地捧着分到的粥,迫不及待地啜饮起来。
一时间,啜饮声、轻微满足的喟叹声此起彼伏。
荒芜龟裂的田野上,弥漫着久违的生机。
虽然阳光依旧毒辣,但人们脸上不再是麻木的死灰色,而是有了血色,有了希望的光彩。
张宝和张梁也各自得了一大碗粥,兄弟俩蹲在一旁,吃得狼吞虎咽。
碗中的白粥和咸菜对饿了一天的他们来说,简直是舌头都要吞掉的美味!
只是吃着吃着,想到身后那具残缺的兄长尸身,想到自己迷茫的前路,兄弟俩的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
张梁猛的吸溜一口,像是要把悲伤都咽下去,瓮声瓮气地对张宝说:“二哥,大兄没了,俺们之后要咋办啊?”
张梁抹了把嘴,抬起头,眼中也有些迷茫。
先前,都是大哥带着他们走南闯北。
如今大哥不在了,他一个粗鄙武夫,脑中只有杀杀杀,又怎么知道该去哪?
想到此,他轻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祭坛上,锅中的白粥神奇地维持在大半锅的状态,每每张九宁舀走几勺,它仿佛总会微微补充,不增不减,始终不曾见底。
村民们惊奇之余,心中的敬畏更甚。
果然如眼前的这位小道长所说,锅中的粥没有空竭!
眼看着大半村民都分到了粥,场上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三三两两或蹲或坐,珍惜地舔着碗壁最后一点粥糊。
然而,就在这时!
远处,烟尘顿起!
蹄声沉闷,如同擂鼓,由远及近,敲打在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大地上。
“官兵!”根娃眼尖,惊恐地叫出声。
一队人马出现在视野尽头,大约十余骑。
他们身着官服,甲胄不全,但都骑着马,腰挎佩刀,正沿着干涸的河岸快速巡弋而来。
为首一人,身躯粗壮,满脸横肉,眼神凶狠。
正是这队巡兵的什长,钱八!
钱八原本阴沉着脸,如今正逢大旱,日光毒辣,谁都不想出来奔波。
但是上头为了防止民变,却是还要让他们这些底层兵丁在县城附近巡逻!
啃着喇嗓子的糠窝头,他早已满腹怨气。
此刻骤然看到前方祭坛处聚集了一大群人,本能地就想呵斥驱赶,免得聚众生事。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央,落在那一口架在火堆上的大铁锅上时,却是猛的勒住了缰绳!
“吁!”
马匹被他猛地一勒,发出一声嘶鸣。
而钱八死死盯着那口锅,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锅里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