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来了位女先生,且是恩王亲口留下的,实在高兴得紧,这便打发我来唤娘子。”
至此晏怀微才知晓,原来这周夫人本是官家赵昚的乳母,后来又照顾赵清存和赵嫣。赵清存受封泸川郡王的时候,官家感念乳母恩情,亦敕封其为外命妇,诏为崇国慈良保佑贤寿夫人。
崇国夫人年近花甲,官家的意思本想将她接入宫内颐养天年,可夫人自己却不乐意——其一嫌宫里拘束,其二放心不下赵清存和赵嫣。
赵清存开府之后便将夫人接了过来,眼下府里的女当家是樊茗如,最受尊奉的则是周夫人。
“夫人是市井出身,说话不太讲究。待会儿无论她说什么,娘子都别往心里去。”珠儿压低声音,好心提醒道。
晏怀微柔声应了。
待得登上文思阁,便见阁内靠窗摆着一张宽大的髹漆云足凉榻,榻上置食案,周夫人和赵清存分坐两侧,樊茗如则手捧白玉茶盏偎在周夫人身边——好一幅其乐融融的“阖家美满”图景。
晏怀微款步上前行礼:“海宁梨枝,问崇国夫人福寿安宁,问泸川郡王熙和康泰。”
“好孩子,快过来。”周夫人欢喜地连声唤道。
晏怀微才刚过去就被周夫人握住手腕,拉着她,非得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坐下之后觑眼一瞧,这才发现周夫人与那些富贵人家的老妇人完全不同。她十分清癯,浑身上下全无赘态,银发稀疏,面上皱纹纵横——用俚俗之语来形容,这是个颇有精气神儿的小老太太。
“听阿如说,你脸上有伤?唉,可怜见的,摘下面纱让老身瞧瞧。”周夫人慈爱地说。
也许是这老太太慈眉善目,比之赵嫣的跋扈,让人舒服许多,故而晏怀微顺从地摘下了面纱。
“哎呀呀,这是被火烧了吧?这得是多大的火,能把人烧得这般?!”一看见她的脸,老夫人瞬间惊呼起来。
晏怀微低下头以手轻掩面上伤疤,想到适才珠儿提醒她的“夫人说话不太讲究”,心里忽地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周夫人一声长叹:“瞧这可怜孩子,怎么能丑成这样!”
晏怀微:“……”
这话说完,老夫人又忽地抬手点着赵清存,道:“老身若是没记错,你从前也是这般丑。你那会儿天天弄得一身脏灰,狗见了你都嫌。”
复道:“你是不是看她丑得惹人怜爱,这才留下她?老身知晓,你就好这一口。”
又道:“依老身之见,你们正可做成一对丑鸳鸯。哎,不妥,鸳鸯哪有丑的。你们就做成一对丑山/鸡/吧……”
“大媪!”
周夫人兴致勃勃地念叨着,正准备继续“语出惊人”,就听赵清存抢在她换气的间隙发出一声急喝。
“怎么了?”周夫人面露疑惑。
“大媪吃些果子吧,这是官家特意嘱我带给大媪的月夕宫饼。”赵清存从食匣中捏起一块金黄色的圆饼子,放在了周夫人面前的青瓷碟内。
他的神色仍是颓唐倦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清存此刻是在强打起精神应付周夫人。
周夫人捏起那块宫饼瞧了瞧:“唉,官家竟还惦念着老身……老身也惦念官家……”
边说边咬了口宫饼,仔细嚼起来。
眼看这块赵昚御赐的饼子终于堵住了老夫人的嘴,阁中诸人皆长舒一口气。
教乐所遣来的歌伶们各持乐器坐在阁内下手处,适才已唱过了苏大学士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眼下由应氏姊妹领头,唱起她们已排演过许多遍的那首《小重山》。
“孤月明明知我思。临窗心绪懒,弄妆迟。清晖如泪泪如诗。天凉尽,红蕤作枯枝。”
此曲唱罢,樊茗如浅笑着说:“三郎这词填得实在是好,闺怨凄情惹人泪眼。”
赵清存的眸色却愈发黯淡,懒声答道:“不过是首上不得台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