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郝青麟的心上。
百万流民,秩序崩溃……
这些字眼背后是何等惨烈的景象,他身为巡抚,岂能不知?
燕回时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所以,”燕回时深吸一口气,“下官乃是迫不得已!永州之失在前,流民之祸在后,颍州危在旦夕。朝廷援兵迟迟不至,下官若再墨守成规,坐以待毙,如何对得起身后这百万颖州百姓?如何对得起圣上托付之责?”
他上前一步,动作异常缓慢,却又无比沉重。
从怀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玄铁腰牌,双手托举,递到郝青麟面前。
“下官深知,擅自用兵,扩编军伍,已是犯了大忌。今日,愿将此牌交还大人!”
“颍州指挥使一职,连同下官项上人头,一并任郝大人发落!只求大人,看在颍州万千生灵的份上,暂熄雷霆之怒,容下官为这颍州,谋一线生机!”
郝青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递上腰牌时的坦然与沉重,胸中那股滔天怒火,竞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压下。
沉默着,良久,才缓缓开口:“发落?哼,本抚现在砍了你,颍州就能太平?流民就能退去?东陵人就能止步?”
他重重地将腰牌按在桌上,“燕回时,本抚问你,你拿下南唐五城,接下来意欲何为?难道真要挥师南下,灭了他南唐不成?”
燕回时见郝青麟态度松动,心中稍定,立刻沉声回答:“回大人,南唐乃是弹丸之地,物产有限,民风亦非悍勇。占领它,耗费钱粮无数,治理更是难上加难,对我西晋而言,实乃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亦无大害。弊远大于利!
下官此次出兵,只为打疼它!让它知道,敢趁火打劫,觊觎我西晋疆土,就要付出惨痛代价!拿下五城,便是悬在它头顶的利剑,是警告,是威慑,让它从此安分守己,不敢再生妄念!此战之后,南唐必成惊弓之鸟,短期内绝无胆量再犯我边境。
如此,颍州南方暂安,下官才能全力应对真正的大敌一一永州的东陵铁骑!”
郝青麟紧绷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丝。
他盯着燕回时,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胆大包天的县马。半响,他挥了挥手:“先用膳。”
一顿午膳在沉默中结束。
放下碗筷,郝青麟站起身:“带本抚去城头看看。”
一行人登上颍州高大的城墙。
风带着尘土和隐约的汗味吹过垛口。
郝青麟负手而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城下鳞次栉比的屋舍,扫过繁忙的街道,最后,落在了城西那片用黄土夯实的操练场上。
只一眼,郝青麟的瞳孔骤然收缩。
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雨将至!
只见那巨大的操练场上,旌旗猎猎,无数青壮,正随着震天的鼓点和号令,排成整齐或略显散乱的方阵,进行着基础的队列、劈刺、合击训练!
那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
这规模……哪里是登记在册的一万人?
放眼望去,目力所及,至少有三万!
“混账!”郝青麟猛地转身,积压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指着操练场,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如同炸雷般劈向跟在身后的袁知府,“袁大人,你好大的狗胆!朝廷明文规定,各州府编练民兵,以一万为限!你颍州府登记在册的民兵名册,本抚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一万。这一万之外的几万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说!这是怎么回事?欺瞒朝廷,私蓄甲兵,你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扑通!”袁知府被这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他哆嗦着嘴唇,眼神惊恐地瞟向旁边神色平静的燕回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人息怒!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这都是燕